等宝缨装了满满一袋水回来,叶怀钦已经又生起了火,木碗里放了茶,等待水烧开就可以泡上。
宝缨将水灌进茶壶烧水,不用多话,他们已然形成了默契。
收好水袋,宝缨自然地解开行囊,拿出几个瓶瓶罐罐,来到叶怀钦面前:“上药吧?”
前几天叶怀钦和几个突厥逃兵交手,意外中了冷箭,虽然伤势不重,但伤在上臂后侧,自己上药不方便,宝缨自是责无旁贷。
叶怀钦嘟囔了句“差不多好了”,就撸起袖子,任宝缨将药品敷上,自个儿还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捅了捅火堆。
宝缨偷偷松了口气。
如果叶怀钦看过来,一定会发现她面色苍白,手也比平常抖得更厉害。
上完药,水也烧好了,宝缨抱着自己那只木碗坐到叶怀钦对面,没话找话地说:“……等见到药婆婆,终于能问她认不认识魏嬷嬷了,我好奇死了。”
叶怀钦愣了下,缓缓地说:“嗯。”
魏嬷嬷口中那些事,宝缨第一天就问了叶怀钦。
叶怀钦却说,药婆婆可能有个很在意的人,因为他小时候隐约觉得师父在找寻什么人,但师父从没说起过这人是谁、叫什么,也没有告诉叶怀钦他的师门里还有谁。
至于方钦和魏双玉这两人,叶怀钦跟宝缨保证,这两个名字从没在师父与他的对话中出现过,他不认识他们。
叶怀钦还说,药婆婆行走江湖多年,有人知道她的师承和本名也不奇怪,或许只是魏嬷嬷从哪里打听到了,编话诓她。
而静水这种毒,不消说,叶怀钦也是一无所知。
宝缨觉得叶怀钦不像在骗她,但她同时也觉得,魏嬷嬷没有理由诓她。
而现在,她已经不敢对叶怀钦的话完全相信了……
“怎么不喝茶?”
叶怀钦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宝缨恍神:“我……我不太渴。”
“不喝就不喝了,马上到盐集镇,能喝到真正的茶了。”
叶怀钦说着站起身,要来收宝缨手里地木碗,却出乎意料地脚下一软,竟又跌回了地面。
“我……”
叶怀钦震惊地眨了下眼,随即想通,也不急于站起,而是转过头,依然淡笑着问:“宝缨,你给我用了什么?”
宝缨死死看着叶怀钦的脸,并没有从他脸上读出太多情绪。
这个人,他虽然很体贴周到,但宝缨隐隐感觉,在叶怀钦心里对其他人和事总是淡淡的,他人的喜怒,于他好像只是一场冷眼旁观的闹剧,而现在看来,就连自己的生死也牵动不起他太多心思。
宝缨曾经以为这份淡漠来自于医者的习性,后来才知不是。
她知道叶怀钦的本领,不敢靠近,只是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
叶怀钦皱了下眉,却不是因为这句话,只是单纯的感到疼痛。
他好像有些懂了。
“我不知道,但叶大哥应当知道。”宝缨苦笑,“想起来了吗?你下在匕首上,想让我给大夏皇帝用的,我不知道是毒还是什么……”
“你……”叶怀钦果然明了,“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
他的嘴唇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紫色,指尖也白到接近透明……看来是毒药。
宝缨悲哀地眨了下眼:“叶大哥,你骗我。”
“当初在行宫,你对我说匕首上有强力麻药,让我威胁陛下说那是毒药。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初春的清晨,林间还透着微微寒冷,她却感觉汗珠漫上额角。
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叶怀钦的脸已经飞快肿起,说话也变得艰难:“……你……你怎么发现的?”
“我当时……怕事情不成连累于你,所以换了一把匕首。”
宝缨说着,泪水从眼角滑落。
若不是多想了这一层,又因为不确定药物换到新匕首上会不会折损效力,她也不会让乐寿抓麻雀过来试验,自然也不会发现叶怀钦的谎言……
那样……那么……
“……但你还是来找我了。”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冷笑道:“是啊。所以我才发现,叶大哥根本不是夏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