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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结局(1 / 2)

余蘅登基后的第四年。

江宛还是没有想好女学应该叫什么名字。

霍娘子说,叫“女学”就够响亮了,人人都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每个无家可归的女孩子都会来这里寻求庇护。

可是江宛还是想给女学想一个名字。

她想用“济”字,也想用“直”字,选来选去,却怎么也定不下来。

建烈四年的春天,阮炳才被升为云中路安抚使,有监察之责,上奏可直达天听。

升了官,阮炳才自然要在赴任前大摆宴席。

江宛也去了。

席间,还见到不少老朋友,魏蔺孤家寡人,宁剡和于堪用倒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阿柔十岁了,蜻姐儿也到了江宛最初见到圆哥儿时圆哥儿的年纪,她们如今动不动就往女学跑,江宛也不拦着她们,就是苦了圆哥儿,家里明明是三个孩子,却总是只剩下他一个,八岁的男娃娃已经要受“不同席”的约束,所以圆哥儿总是眼巴巴等在女学门口,等姐姐和妹妹放学。

对了,家里原来还有一个沙哥儿,也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江宛本来想抚养他,但到了北地后,霍娘子身边有一对老夫妻,膝下无儿无女,觉得和沙哥儿投缘,江宛就做主把沙哥儿交给他们抚养。

说起来,眼下最让江宛头疼的却是江辞这个弟弟。

他到了十五岁的年纪,已经出落得俊美非凡,霍娘子总调侃他是浚州一枝花,可他大约是恨不得自己不长这张脸的,浚州通判任家的小闺女看上了他,日日在门口蹲守,江辞已经到了不能随意出门的地步。

也许是实在受不了任姑娘的纠缠,自觉已经成人的江辞忽然提出要出门游学。

这是好事,江宛自然同意,如今她们在定州,浚州,恕州,甚至邢州都有了女学,她平日事务繁忙,但仍抽空给江辞准备了行装,可出发那日,任家小娘子又跟上去了。

任姑娘一人一马,飒爽英姿,却把江辞吓得够呛。

江辞打道回府,一扭脸,竟然告诉江宛,他想娶了任姑娘。

江宛问他是不是失心疯了。

他说,娶了任姑娘,任姑娘就要听他的,他就能自己出门游学了。

江宛被他这话气得两眼一黑。

“要不是我答应了阮炳才今日必去他的践行宴,还有女学与尨山学院的比试要主持,我非坐在这儿跟你把道理说明白不可。”

江辞小时候虽然是个小古板,可江宛没想到,他长大了竟然也是满脑子的迂腐。

江宛带着满心的失望出了门。

好在她的姑娘们足够争气,不光是书本上的学问,连骑射也胜过了尨山学院。

所以,晚上赴宴的时候,江宛暂时忘记了想娶媳妇的江辞。

阮炳才这人腻味得很,在开宴前,大赞建烈帝文治武功样样好,恐怕余蘅本人听了也要觉得恶心。

余蘅……

江宛听着阮炳才滔滔不绝的赞美,给自己先倒了杯酒。

已经整整三年没有见过他了。

虽然常常通信,知道彼此的近况,但他们也都是报喜不报忧。

不过京城传来的似乎都是好消息,余蘅抓了以李牍为首的贪官污吏,整肃吏治,开恩科后,他渐渐在朝中培养自己的人手,也不吝于减免农税,总之如今大家提起他,不会想到从前汴京最有名的浪荡子,而是建烈帝。

余蘅一旦想做什么,总是做得好的。

最近的一封信里,他说自己准备放手,让暔王开始接触朝中事务。

暔王就是原承平帝的二皇子,江宛记得他,依稀是个小书呆子,不晓得如今有没有灵光些。

余蘅开始培养下一代的时候,江宛则被作为下一代培养。

霍娘子一直要她接手明氏,毕竟明倘实在志不在此,眼下还多了史音。

去年夏天,安阳大长公主病逝于小青山。

现在想起安阳,江宛觉得安阳就像是一个用积木搭出城堡的孩子,因为无人欣赏无人在意,就干脆把积木城堡轰地推倒,然后走到一边,看谁还能拼起来。

余蘅被点为去拼城堡的人了,所以在汴京累死累活。

安阳去后,史音带着整个覆天会来找江宛了。

江宛这才知道原来安阳大长公主那天送给她的玉佩,竟然是调动覆天会的信物。

覆天会原先是席先生为了反梁所立,后来被安阳拿去后,就和安阳关系网结合在一起,如今简直是个不可思议的庞然大物,江宛看了一眼史音带来的资产册子,田产地产房产都是一个可怕的数字,竟然还有精兵一万。

江宛头都大了。

江宛几次拒绝后,史音拿住了她的命门。

身无长物,怎么去护住女学?

女学的发展之所以还算平顺,是因为足够低调,可今日与尨山学院一战后,就未必了。

不过阮炳才成了云中路安抚使,如今女学也只在云中路各州办,他倒正好帮忙。

真正打动江宛的一句话则是,史音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若接手覆天会,便可以带着覆天会走上另一条路了。”

时至今日,江宛依旧认为自己是个普通人,但毫无疑问,她是幸运的,比这个时代所有的女孩子都幸运。所以,她没有躺倒做咸鱼,而是始终为女学奔忙。

为了延请精通水治的老大人授课,她曾在大雪中站了一天;邢州女学被恶人泼粪,她站在公堂上据理力争。

她被想把女儿带回家卖掉的妇人啐到脸上,被想把孙子送进女学上课的老婆子厮打,还被别人雇来的闲汉砸过臭鸡蛋烂菜叶,她被骂过异端,贱人乃至于更多更恶毒的词汇。

有儒生掐死与人私会的女儿,带着尸体在女学前静坐,说是江宛教坏自己的女儿,要江宛赔偿;也有人写了状纸上衙门,说江宛不守妇道抛头露面,要知州对她处以火刑,以儆效尤;门房每日都能收到无数骂女学骂江宛的檄文,夹杂着死亡威胁和阴险诅咒,甚至有人想抵制明家商铺,为此,江宛主动和霍娘子划清界限。

江宛始终挡在女学前方。

她不是不怕,是不能怕。

女学事务繁忙,在偶然发现一位先生给姑娘们灌输三从四德的思想后,江宛不得不事必躬亲,每天光是签条子就要签两个时辰,各种琐事更是让人烦不胜烦,她还要四处巡视各州女学,一年里有半年都在路上。

“何必呢?”霍娘子问她。

“因为除了我,没有人会做这样的事了。”江宛回答。

她还是那么胸无大志,老天纵洪水肆虐,她不懂得顺天而行,还是觉得能救一个是一个。

江宛接过了覆天会后,时常觉得后悔,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她实在没有心力去管理这么庞大的组织。

好在史音一直在帮她,下属也算得力。

这些下属真的是安阳大长公主的风格,每天穿一身灰,不苟言笑,令行禁止,杀气腾腾。

江宛都有点怕这些用数字编号的暗卫。

直到她带着他们去处理了一桩女学的麻烦后,小姑娘们一窝蜂跑出来感谢他们,这些暗卫一个个从脸红到耳朵,话都不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