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艺站在演讲台上，聚光灯烤得他后颈发烫。台下坐着三百多位金融界重量级人物，包括他上个月才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日本投资人。西装内衬已经微微汗湿，但他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手指轻轻敲击着演讲台的边缘，节奏稳定得像在敲摩斯密码。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艺星资本CEO沈艺先生，为我们分享'全球供应链金融创新模式'。"主持人的声音在会场回荡。
掌声中，沈艺从容不迫地走上台，调整了一下麦克风高度。他今天特意选了那条苏晴送的深蓝色领带——说是能衬出他眼睛的颜色。翻页器在他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圈，大屏幕亮起精美的PPT首页。
"感谢各位。"他的开场白流畅得像是录音回放，"正如我们所见..."
然后他的大脑突然死机了。
不是那种普通的忘词，而是彻底的、彻底的空白。前一秒还在他舌尖打转的专业术语，后一秒就像被黑洞吸走了一样。沈艺保持着微笑，目光扫过台下期待的面孔，内心却在疯狂搜索任何可以接上的词句。
大屏幕上，"全球供应链韧性模型"的标题下方，一个巨大的箭头指向空白处，仿佛在无情地嘲笑他。
第一排正中央，林晚亭的徕卡相机已经举了起来。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西装外套，在一众深色西装中格外扎眼。沈艺能清楚地听到她按下快门的声响——咔嚓、咔嚓——像是给这场灾难打着节拍。
坐在林晚亭旁边的周莹，那位总是涂着桃红色唇膏的风投助理，正在平板上疯狂打字。沈艺不用看都知道她在发什么："快看沈艺在台上当机了哈哈哈"之类的。
三十秒过去了。沈艺的视线开始不受控制地飘向紧急出口。他认真计算着夺门而逃的可行性——从这里到门口大约二十步，如果跑得快的话...
就在这时，他的拇指摸到了翻页器背面贴着的什么东西。借着调整站姿的动作，他偷偷翻过来看了一眼——是苏晴的字条，用她特有的那种像是小学生又像是医生的笔迹写着：
「卡壳就讲花店故事。——P.S.你袜子穿反了」
沈艺差点在台上笑出声。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裤脚，果然看到左脚袜子的缝线倔强地露在外面。今早他五点就起床准备演讲，穿袜子时估计眼睛都没睁开。
这个小小的发现让他突然放松下来。他清了清嗓子，台下交头接耳的议论声立刻安静了。
"各位知道吗？"沈艺的声音比想象中镇定，"经营一家花店和运作跨国并购有很多相似之处。"
会场里响起几声轻笑。大屏幕上的箭头突然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首先，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突发状况。"他松开领带，动作自然得像是计划好的，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抽出那支今早苏晴随手插进去的小雏菊，"比如今早我太太往我口袋里塞这个时，我以为是某种祝福。"
更多的笑声。沈艺看到前排几位严肃的银行家也露出了微笑。
"直到三分钟前我才明白，"他把已经有点蔫了的小花举高，"这是提醒——再精密的金融模型，也可能败给一朵花的任性。"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沈艺趁机点击翻页器，PPT却鬼使神差地跳到了最后一页——一张晴艺花店的日常照片：苏晴正弯腰整理玫瑰，围裙上沾着花粉，苏婷在背景里对客人做鬼脸。
"就像此刻这个倔强的箭头，"沈艺顺势说道，声音越来越自信，"它坚持要我们看看真正重要的东西。"他指了指大屏幕，"供应链会断裂，数据会出错，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比如我太太坚持用现金结账的固执，或者小姨子永远算不对账的数学能力。"
全场大笑。林晚亭的相机闪个不停，沈艺甚至能想象她给这些照片起的名字：《金融精英的溃败时刻》《被花朵打败的男人》《袜子穿反了的CEO》。
"所以今天的结论是，"沈艺最后说道，顺手把那支小雏菊插进讲台上的矿泉水瓶里，"再精密的系统也需要容错率。谢谢。"
掌声雷动。沈艺鞠躬时，看到主办方负责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正在擦额头上的汗。而林晚亭则对他做了个开枪的手势，嘴角挂着那种"游戏越来越有趣了"的微笑。
演讲后的茶歇时间，沈艺被团团围住。不少投资人反而对这段即兴发挥赞不绝口。
"太真实了！"一位硅谷来的风投拍着他的肩膀，"我们就是需要更多这样有人情味的分享！"
沈艺礼貌微笑，心里想着要是他们知道"人情味"其实是建立在他袜子穿反了的基础上，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沈总！"周莹不知何时挤到了最前面，桃红色嘴唇闪闪发亮，"那段关于花店的即兴发挥是预设好的吗？"
"当然不是，"沈艺接过侍者递来的矿泉水，"真正的预设是30页数据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