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才是真正的尸积如山、血海漫流。
妖族南部地界多山,挨着一片海水。
天风吹来,水何澹澹,家家户户种蔬果,勤修炼。白药觉得这里与人间无异,便脱身下坠在百里开外。
果不其然没几日,一个人捡走他。
那人很高,织锦的衣摆泛着青天的颜色,上头横亘着云纹。白药还小,也太弱,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衣裳。
这人将他送到妖界,几个人出来迎接时小声道:“先生,以后不要再来送吃的了。我们大王要把控妖界,不允许我们与外人来往,年轻力壮的汉子们都被征去上了战场,我们这群老东西不值得吃这些。您不要再来了。”
白药只见那个男人一拱手,便离开了。
那几个人忽然喊住他,问:“先生,您以为,这个孩儿取什么名字好?”
男人天青色的衣袍被山风吹得鼓起,背对着众人与年幼的白药。白药只能记得那男人不可言说的神秘与气势。
众人等着,便见他头也不回道:“如今天下大乱,三界不得安宁。烽烟缺少一味良药来治。这孩子又赤条条落在这里,便叫他白药罢。”
如此,白药便叫白药了。
百家饭养着他,还教他读书学字。
原来这群笨拙善良的妖,不仅收养了他,还收养了一群不知从何处逃来的人族。
后来的日子,白药每一个昼夜都开心的不知如何是好。
山中不知岁月长,人族有生老病死。每当这时,妖族小孩儿与人族小孩儿哇哇大哭的时候,七八岁的白药却睁着无情又透彻的眼睛道:“你们不要哭啦,他们虽然在人间死掉了,可又回到风中继续活下去呀。你们难道听不到吗?”
他说这话时,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凝神望来,“孩子,你能听到什么?”
这一世的白药站在这景象外,心头坍塌了一角。他掌心渗出汗液,莫名焦虑。
...别回答...白药...别回答..!
可既定的过去不会被未来的诚挚期待所改变。
小白药懵懂地说:“死掉的人的哭声呀,还有笑声,他们都在风中说话呢”
灵堂内众人正惊疑不定间。
老妇人干枯的手忽然横来,一把抓起他,出了门,外头春光明媚,百花招摇。一望无际的萋萋芳草,间杂着绿荫如盖的参天巨木。
篱笆后头围着一畦混种的芍药与牡丹。
颜色娇艳的几乎泼辣,在日光底下泛着梦境的光泽。
世外的白药望着这一幕岁月静好,确实几乎有些疑惑了。这是哪门子憎恨?
可意识深处鼓动的不详,让他又心跳甚快。
老妇人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用自己的妖力探进白药的身躯。自然,她什么也没探出来。
但这是不可能的,人族,鬼族,妖族,谁不是血肉之躯?哪怕再修行,也有杂质。
只有天道钦定的先天神族才能有这样纯粹的“空无”。
她皱纹爬满的脸上表情几变,最后她慈祥说:“日后不能让人这样查探你的身躯,明白吗?不然,坏人会来抓走你。”
白药似懂非懂点头。
老妇人摸了摸他头顶乱杂杂的细软头发,从衣袋内取出一把木梳,轻柔地梳着白药那头因与其他孩子嬉闹而变得乱糟糟的杂毛。
她长叹一口气,道:“你说的极对,活在这朝不保夕的世道,人死可比活着轻松容易多。”
境外白药望着这一幕心神不宁。
境中白药被这大好春光与鸟语花香撩拨的心猿意马。
老妇人为他梳好头发,后头还扎了两个辫儿,三股绞缠,状如民间一种叫麻花的吃食。她端详片刻,等白药转头过来,她笑眯眯一刮白药的鼻梁道:“小药儿变成个小姑娘啦,梳好了,去玩吧”
小白药也不嫌弃,乍一得令,撒了欢跳起身来,奔向无穷无尽的春色满园。
白药看着,心中酸楚难言,他何其有幸...得如此世外桃源栖身。
可他如何感慨,也不会让时间更改。不时,只见虚幻境内,一矫健老翁从斜掠的山坡上走下来,哈哈大笑道:“老伴儿,你又捉弄他”
境外白药如遭雷劈!
他擡头,见了那张令他熟悉的脸。
...竟是后世的凌云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