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 / 2)

这谜一样的笑容,在他人看来,更是可怖。

“我自地崖苏醒以来,方知道那许崇威夫妇一直对付地崖妖魔,伤了我多少族人。他们二人,是我毕生宿敌。若是你们能将他二人完完整整带到这里,交给我处置,我便不再找你们的麻烦。哪怕让我就此退回魔域,不再兴风作浪,也无不可。”许若凡深沉道。

世间果真有此好事?

张景锡等人面面相觑,眼中惊喜与疑虑交加。

那许崇威夫妇,才调到中央镇妖司,却被上头按下了消息,不准他们向外透露半分,实在麻烦得很。他们本应是流放到边境的一线镇妖师,如今回到这里,已是没什么用武之地,可以说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人……

如今以这两人性命,竟能换到这样的好处?

张景锡心中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他已太久没有什么实际的功绩了,眼前的好事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

他顿时忍不住上前两步:“这话光说可不算,还需定个契约。”

眼看着许若凡笃定地点头答应,张景锡心中一喜,叫了声来人,便有下人把刀子、符咒和绷带都带了过来。

许若凡犹豫了一瞬。

这定契约,竟还要划破自己的手指么?

不过想到爹娘如今不知所踪,他仍是点了头,看着那镇妖司的人,将东西推了过来。

许若凡道:“你们,将许氏夫妇完完整整带来给我,我便离开京城,隐姓埋名,从此不问世事,再不兴风作浪。”

反正,这便是他本来的打算。

至于渊怎么想……咳,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反正他可没有用对方的名字来发誓……

许若凡说完,拿起刀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终是犹豫了一瞬。

救命,看着就好疼啊。

许若凡想到自家父母,心一横,终是决定咬牙下手。

然而他才刚下定决心闭上眼,门外便传来一声疾呼:“且慢——”

许若凡睁开眼,微微蹙眉。

不是吧,都到这时候了,有人来坏他好事?

只见一群黄色衣袍的人冲了进来,为首那人朝着张景锡道:“此人,我们需带走。”

张景锡眉头一皱,拦在许若凡面前:“他是我的。来人,把这些人给我赶出去!”

“干得好!”许若凡暗想,不愧是镇魔正使,果然有些魄力。

那铸剑山庄的人瞥了许若凡一眼,朝张景锡,亮出一个腰牌:“你们都被骗了,此人不是渊!他不过是献祭那日被卷入地崖的许家公子——许若凡!”

众人惊愕的目光,看向微笑着的白衣青年:

“怎、怎么会?那祭品……不是已经死了吗?”

“渊出世之时,还曾用了那祭品的皮囊!”

“他怎可能还活着,还出现在这里?”

许若凡见也装不下去了,朝众人友好地点点头,露出一抹友善的微笑:“初次见面,大家好。”

铸剑山庄那人噎了一下,转头朝着张景锡,嘲讽道:“这金笼阵压不住他,你们便一点没有察觉?”

张景锡怎会没有察觉?

只是许若凡画大饼的姿态过于自然,饼子又画得太香,馋得他无暇顾及罢了。此时,他一张脸都红了,恨恨瞪着那铸剑山庄的人。

许若凡啧了一声:“我不和你们走,除非你们……”

他目光落在那铸剑山庄众人的黄袍上,又落在桌上那纸契约符咒,温声道:“放我爹娘回地崖。”

那铸剑山庄的人道:“许副使的调令,乃皇命也。更何况,在这皇城底下吃皇粮,难道不比在那荒无人烟的地崖,遭那些个妖魔算计好?”

许若凡并不这么认为。

他知道,他的双亲在地崖之畔,是百姓敬仰的、保护他们安全的大英雄,可来到了京都,却只不过是众多暗流之下,可以随意被捏圆搓扁的两枚棋子,随时可以被销毁和取代……

“我的条件不变。”许若凡轻声道。

……

另一边,魔域,幽冥殿。

渊才将手下的一干叛将整顿好,苍白有力的指节,满怀期待地拾起水月镜,便看到许若凡被困在那金笼阵之中,独自面对着张景锡和镇妖司众人的模样。

祂面上温暖的神色,一点一点消失了。

漆黑干净的眼眸似是浑浊了些,变得很沉,很沉。

一旁的余继轩眼尖地看到,渊那缓缓握拳的手指,同时也听到了,那黑雾中逐渐浮现的混乱声线——

那是渊逐渐失去理智的标志。

余继轩一颤,冷汗忽的从额角滑落下来,人也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极低的气压弥散在整个幽冥殿,那黑雾像入了水似的,逐渐化开,吞噬了渊的人身……

渊,是极想进入皇城,找到许若凡的。

虽然那皇城周边,画着无数阵法。那是每一世代最为杰出之阵积累堆叠而成。非但没有妖魔可以穿透,且只要妖魔一触碰,轻则大伤元气,重则尸骨无存。

祂依稀记得,曾经,祂席卷这浩瀚土地,与各门剑士斗得你死我活之时,整个大陆之上,唯一在那场恶斗之中保全的,正是这皇城。

可现在,黑衣魔物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那白衣青年孤身被困在金笼阵中的模样。

祂一刻也不能等待了。

身受重伤也罢,打草惊蛇也罢,祂要救祂的祭品,让他回到祂身边……

这样想着,渊的身形遁入黑雾之中,重叠的黑云,朝着皇城的方向疾速而去。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苍凉的呼唤,自那无边黑雾的尽头浮现了——

“万邪之神啊,我至高的万邪之神啊,听闻您被困在那金笼阵中。我将助您脱困,请您回应我的呼唤,离开金笼阵,降临吧——”

……哦?

世人都唤祂作万邪之体、至邪的魔物,倒是很少有人奉祂为神明。

渊淡淡擡眼,朝着那声音的来向望去。

只见皇都边缘的一处密林之中,一座僻静美丽的府邸之内,站着一名长发蓬乱、浑身画满纹彩的法师。

他画了个血色的召唤大阵,手拿摇铃,在两名小童的辅助下,发狂般乱舞,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此人正是许若凡献祭那日,画出那献祭大阵的国师。

他似是不知道,那被镇妖司困在金笼阵中的人,是许若凡,而不是渊,如今正紧急做了阵法,要通过召唤的方式,助渊脱困。

——人类啊,他们自己,便从来不是一个整体。

渊淡淡一笑,垂下无波无澜的眼眸,回应了那阵呼唤。

于是,那永恒而至暗的漆黑雾色,顷刻笼罩了那座幽静美丽的私人府邸……

那为世人深深恐惧的至邪之魔,穿过了世代累积、坚不可摧的外层防御大阵,毫发无伤地,降临在皇城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