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身份(2 / 2)

无论端王也好,世子哥哥也罢,这两个人——或者说她以为的两个人——都是她生命里的贵人,是恩人。

恩人变恩人,是变成了恩人加爱人,又不是恩人变仇人。

盛媗心里一软,刚想说话,面前男人一动,突然抱住了她。

盛媗:“……”

“对不起。”卫衍低声道,嘴上这么说,却把盛媗抱得更紧,“我是端王,也是卫衍,我该早告诉你……对不起。”

这话说得太晚了,除了两句“对不起”或许还有一点勉勉强强聊胜于无的安慰意义,剩下的那些就纯粹是马后炮脱裤子放屁,多此一句屁话。

盛媗本来还在开天辟地的震惊之中,被这一句事后的剖心析肺愣生生唤醒了一股怒气,又夹杂着一丝委屈。

想她自诩聪明过人,智勇双全,岂料一世英名竟被个臭男人给毁了!

盛媗从初到端王府按照卫衍——端王本人的“指导”死乞白赖地下跪要留下,想到去旬州时自己见天儿地眼巴巴地给假端王送水送菜,从她在端王卫衍这“两个人”面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端王面前说卫衍没他大方,在卫衍面前说端王没他温柔,想到自己怒骂自己三心二意,还一本正经地为了端王拒绝卫衍这个端王本人……

一桩桩一件件,这一回想,盛媗又气又尴尬,十条地缝都不够她钻的。

盛媗把抵在面前的坚硬胸膛往外推,气鼓鼓地想,她要和这个该死的骗子一刀两断!

卫衍却一点劲不松,紧紧抱着她,一遍遍地说:“对不起珚珚……对不起……”

“殿下,请你自重!”盛媗气呼呼道,继续推他。

卫衍下巴抵着她的肩,鼻息埋在她有些凌乱的发间,近乎恳求道:“别赶我走珚珚,我不能……我没办法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我真的很怕,珚珚……我再经不住一次了……”

盛媗还是推他,动作却慢了下来,轻了下来,她突然觉得很委屈,也不知道是在为自己还是为谁。

好一会儿,把涌到眼眶的泪给逼了回去,盛媗才靠在他耳边低低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是说好,不再瞒着我什么了吗?”

卫衍想说“是我懦弱,宁可自私地瞒着你也想留你在身边,不敢冒哪怕一点点失去你的风险”,可这话,却说不出口。

他这辈子虽活得不如人意,却从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样,仿佛每一寸自尊都在支离破碎。

人无论好人坏人、庸人能人,每个人最初都不可避免,会认为自己和别人都不一样,是特别的那个,到了某个时候,才会发现并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与世上大多数人,是一样的。

这样的承认,总是异常艰难。卫衍此刻,就好像到了这个时候。

在爱的人面前抛却所有,把那一颗怯懦的、自私的、和世上所有好人坏人庸人能人一般无二的、那一颗小小的、血生肉长的真心,掏心掏肺地捧出来,捧到她面前,无怨无悔地、虔诚地全部奉献给她。

可若是她不肯要,还狠狠扔掉怎么办?

所以,他不敢。

卫衍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道:“除了皇帝和卫国公,还有魏宜阑,别人也……也都不知道。”

盛媗:“……”

刚被委屈盖过去的怒气顿时东山再起,盛媗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狠狠一把推开了卫衍:“那我就只是个别人吗?!”

卫衍被推得一仰,愣愣地看着她,眼神有点空,闪着细碎的恐惧,他忙要重新抱她,口中也连忙道:“你不是别人!”

“算了。”盛媗立马往后一退,不肯给他抱,一脸哀莫大于心死道,“反正现在是别人了。”

“……”卫衍疼得心口一抽,有种掺杂麻痹的痛觉从心脏蔓延开,蔓向四肢百骸。

*

废太子幽闭重罪之上再犯谋逆,皇帝亲自下令,将人鸩酒赐死。

据说在赐死魏绍恒之前,皇帝亲自去牢里看了他,这个早早受封太子、皇帝在他身上灌注了无数心血寄予了无数厚望的儿子,不知道最后父子两人说了什么,亦或是皇帝看见了魏绍恒被卫衍刑讯逼问后的惨状,从天牢回宫后,皇帝就一病不起。

到了四月底,叛乱后事逐渐处理完毕,但整个大嵂,尤其兴陵,并没有恢复丝毫往日的生机,而仿佛一片巨大的阴云笼罩在了帝都上方,让整个兴陵的空气都透着股压抑的气息。

……风雨欲来。

盛府。

叛乱之后的遵州和亭州两地百姓流离失所,急需安抚,朝中皇帝病倒,精神不济,担子自然都压到了新太子肩上,盛媗让盛景聿把她接回了盛府,死活不肯见卫衍,卫衍又走到哪屁股后都跟着一堆问东问西的大小官员,只好数日没来吵盛媗休养了。

说是休养,其实只是盛媗的借口,躲在闺房里不肯见人罢了——这个人,毫无疑问特指卫衍。

不用休养,又整日躲在屋子里,盛媗每天无事可做,就只好翻来覆去地想卫衍的身份。

一会儿替他找借口觉得这一切通通情有可原,一会儿气得想把他扔到荷花塘淹死。

盛媗在“原谅他”和“淹死他”两者之间反复横跳,最后的结果没想出来,倒是快把自己逼疯了。

这一日,让哥哥打发了难得在院子门口站了半个时辰最后被盛景聿找来的五六个官员给拖走的卫衍,盛媗实在憋不住了,让流苏去国公府,找了卫南霜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