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先生指了方位,原来小毛家不在谭家村,离此地还有四五里路。祁听鸿道:“我这就走了。”谭先生道:“这么大雨。”
祁听鸿笑道:“那怎么办,叫它别下了么。”说罢拔剑出来,抖个剑花,朝天一指道:“兀那乌云,不要下了。”谭先生逗得一乐,放他走了。
这条路途径小毛放鸭的小河,祁听鸿去年开春的时候也走过。如今因雨涨潮,河面变得更肥更厚,芦苇连绵起伏,白茫茫两岸波涛。沿河走了二里,看见小毛家的院子了。祁听鸿敲敲院门道:“小毛在么?”
屋里没人应答。祁听鸿想:“这么大雨天,出门干嘛?难不成去运货了。”再一敲门,院门应声开了,原来并没有锁上。祁听鸿到处看看,这地方倒像很久没人住似的,盆里种的葱姜蒜,全部死透,烂透。他一推屋门,果然也开了。屋子里面空空如也,家具全被搬空了,余下四面墙壁、地上几个破簸箕。祁听鸿想:“是搬家了么?”
不远处有户别的人家,祁听鸿依样敲门,有个婶婶出来问:“甚么事?”祁听鸿问:“婶婶,晓不晓得旁边那家人,搬去哪里住了呀?”
祁听鸿是个生面孔,又是大雨天来,比较遭猜忌。那婶婶狐疑道:“你是那家甚么人?”祁听鸿道:“我是小毛朋友。”婶婶说:“你不住这一片罢。”祁听鸿摇摇头说:“我住县里。”婶婶说:“那一家的公婆两个,过年的时候全部死了,家里是亲戚收拾的。”
祁听鸿只觉脑袋里“嗡”地一响,什么都听不清了,缓了半天,才好开口道:“小孩呢?”
那婶婶皱眉道:“你是否听不懂人话?我方才讲了,一家三口被强人打劫,但是只找见两公婆。小孩么,应该是劫上山了。”
祁听鸿遍体发冷,问:“劫去做什么?”那婶婶道:“劫去做仆人嘛。小孩子,不记事,一年两年,忘掉父母了。”
祁听鸿心中骤然一痛,想:“小毛很聪明,八岁了,不会不记事罢。”又问:“强人住在哪里?”婶婶道:“官兵都收拾不了,你不要犯傻。”祁听鸿摸了一块碎银子出来,道:“求求婶婶了。”
婶婶盯着银子看一会,仍旧说:“不是银钱问题。若你把我供出来,婶婶怕是不能活了。”
祁听鸿抹掉脸上雨水,手忙脚乱,把身上现银全部掏出来,仍旧说:“求求婶婶。”这些银子加起来统共十两,省一点用,一家人能花一年。婶婶接了银子,松口道:“在那边山头。”接着说:“你自己要犯傻,一定一定,不关我的事,一定一定,不准提我。”
祁听鸿心想:“昔日邻居遭了毒手,婶婶这个态度,这叫人情冷暖?还是说那伙强人当真这么厉害。”再问明强人详细情况,这伙人来的时间不长,却已有五十多人,有弓有箭,等同小军队。大败官兵,每个人以一敌二,想来不在话下。
到此地步,祁听鸿已经热血上头。他和小毛拉的钩,无关武林盟众人,且他执拗地想,早去一刻钟,小毛活着的可能也更大一分。于是去小毛家里避雨,啃了几口干粮,休整到日暮,孤身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