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八五(1 / 2)

〇八五

宝缨支吾道:“……是么?我从药婆婆家拿的,说是给伤者的点心,原来是五毒饼啊。说起来,端午还没到,不过也快了,这五毒饼也算应季。我……”

“宝缨,”符清羽淡笑,“你但凡说谎或是想要掩饰什么,总习惯用指甲抠袖口。而且——”

他拾起一枚五毒饼,放在眼前仔细观瞧,然后眨了眨眼,神色温和近乎柔软。

“蝎尾的画法与一般不同,末端一分为二,向上围成一个满圆。幼时过端午,母后率宫人做五毒饼,我也在,我记得那许多人中,只有母后这样画。问她问什么,母后说是她家乡的风俗,自幼习惯了,没有细想,便这么画了。”

符清羽将饼掰开,并不意外地说:“芝麻黄糖馅儿。”

他又笑,“我八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高烧十几天不退,喝药喝烦了,不肯配合,蜂蜜饴糖都不管用,非吵着要吃母后做的五毒饼。那‘四毒’还不行,非要母后画的,尾巴分开的蝎子。”

符清羽咬了一小块饼,像品尝珍馐一般细细咀嚼:“刚才我做梦都在想喝药的事,虽不至于怕苦,却也有想要任性妄为的时刻。也是巧了,醒来便有人替我想到了。”

宝缨心里暗暗叫苦。

符清羽没准备为难她,可他有时候太过敏锐细致,任何细微小事都瞒不过他去,给人带来莫大的压力。

他只是淡淡说着旧事,但眸光清盈,含着期盼,却故作平常。

便叫人觉得,若是在这件事上也叫他失望,实是罪大恶极。

宝缨有些纠结,可这母子间的事,轮不到她来自作主张。

说实话,宋皇后是怎么想的,宝缨也搞不清楚。

分别十年的骨肉,终于出现在眼前,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不关心,能忍住不见。

当“大夏皇帝驾临村子”的消息传到宋皇后耳中,宝缨亲眼所见,宋皇后持着勺柄的手都在颤抖。

据宝缨所知,药婆婆与叶怀钦为符清羽诊治时,宋皇后借着为他们帮忙,见过昏迷中的符清羽。这五毒饼也是在听说他苏醒后做出来的,虽然宋皇后只说是为病患们准备的,也讨个驱邪的彩头,但听完符清羽的故事,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用意。

但在符清羽苏醒后,宋皇后似乎并没有准备要相认。

非但没有,反而还找了个由头,带珊珊离开了村子,去了大山更深处。

就好像……在刻意回避。

宝缨回想,宋皇后对于随符清羽而来的夏朝人,其实一直都很戒备回避。她从不主动说汉话,若有夏人问,也只用最简短的几个词回答,更是将珊珊看得紧,不许她出现在夏朝人面前。

所以这些天来,众人都把她当成流落到此地的汉女,不曾起疑。

毕竟皇后的真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又过去了十年,还记得的人已寥寥无几。

宝缨很确信,除了她自己和魏嬷嬷,这里没有第三人猜到了宋皇后的身份。

魏嬷嬷应当被药婆婆嘱咐过。

而宝缨……

宋皇后这样做乃是出于何等考虑,宝缨并不完全理解。但如果那是她的选择,她还不愿与符清羽相认,宝缨也绝不可能泄密。

可这件事做起来比想的更难。

在此时,她亦不愿让符清羽伤心。

于是更加为难。

倒是符清羽,默默吃下一个五毒饼,见宝缨神情几番变化,忍不住扯了下嘴角:“这是干嘛?眉毛都打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他往宝缨手里也塞了个饼:“你也尝尝看。”

宝缨接过,道谢,以极慢的速度小口吃起了五毒饼。至少,吃东西就不用讲话了。

在宝缨吃东西的时候,符清羽垂眸,定定看着盖在身上的毛皮,像是陷入了沉思。眼角有些耷拉下来,薄唇轻抿,侧脸线条比平素多了几分脆弱,像上好的瓷器。

许久,他长叹一声,泄气似的向后一靠,有些颓然地将整个上身都倚在枕头上。

“她不愿见我……是么?”

倒也不要宝缨回答,符清羽又说:“她的想法,我大约能猜到一些……”

嗯?他能吗?

宝缨一怔。

符清羽像感知到她的疑惑,轻轻唔了一声,问:“听说那是个女孩,名叫珊珊?”

宝缨心下大震。

她还以为珊珊藏得很好,可符清羽刚苏醒一天,已经什么都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