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冲想,像其他很多事一样,太皇太后总是对的。
符清羽比武烈皇帝更耐心也更有手腕,他可以等,可以忍,可以戴上面具做一个温文儒雅的帝王,但他最终想要的唯有一战。
咚——咚!
宝缨被梆子声惊醒,心口突突地跳。
一慢一快,连打三次,一更天了。
她揉揉惺忪的眼,刚一起身,外面就有丫鬟殷勤询问:“姑娘睡醒了?奴婢这就把晚饭给您温上,需要更衣吗?要不,还是先用点茶?”
宝缨说都不用,丫鬟还是沏了红枣姜茶端进来,又执意帮宝缨洁了面,重新绾好头发,说随时都能传膳,这才纳了一礼退下了。
从始至终,丫鬟脸上都堆满了笑容,还隐约掺带着一丝好奇。
这里是县衙后院,从前住着县令的内眷,下人们被管教的很好,就是殷切的有点过头。
宝缨被直接带到了这儿,用过饭,洗了澡,又被换上了簇新的衫裙首饰——从头到脚,没有一样是她自己的东西了。
她的包袱,里面的《本草经》和叶怀钦给的药膏药草、那柄匕首,也都被收走了。
门外,不用看,被层层把守着。
想见文竹的念头,不出所料也被驳回了。
宝缨想起小时候跟着哥哥们去街市上买蛐蛐儿,挑好了,装进手掌大小的草编笼子,带回家,然后换成精致的黄杨木笼。
她现在就在草笼里,等着被关进那座黄金牢笼,所以,除了睡着,还能做什么呢?
从没穿过的崭新布料,不大贴服,有微微的刺痛。
到了这一刻,才发觉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她处心积虑地逃脱,终于触碰到自由的天地了,却又放弃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为了文竹,宝缨不后悔,可还是——
不甘心。
那些还未及见到的风景,各地迥异又有趣的习俗,远在上谷的家人,还有叶怀钦允诺带宝缨去找他那个传奇的师父……宝缨总担心,一直问叶怀钦,如果找不到呢,如果他师父不想收她呢?
现在倒是不用担心了。
真的……好不甘心啊。
宝缨抽抽鼻子,茫然的打量起这间屋子。
至少这里不是皇宫,房屋建造和宫里大不一样,或许她可以记下来,以后用来怀念。
符清羽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少女眼神清透,极其认真地盯着木梁上的雕花,好像要用目光将房梁看透,认真的连他靠近也没有察觉。
她瘦了很多——符清羽又一次想——下颌尖尖的,在烛光映衬下,侧影单薄缥缈,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冷。
符清羽心口一紧。
他从没想过,程宝缨这个人,有天也会让人觉得冷。她应该总是柔软的,温暖的,笑的很轻快的。
莫名不安,符清羽急忙打住这个念头,走到宝缨身前,轻敲两下桌面:“朕让你想的事,想好了?”
得意地看见她猛然从神游中惊醒,面色呆滞了一瞬,然后急忙要起身行礼。
符清羽按下宝缨:“坐着吧,你也累了。”
他自个儿也在圆桌边上坐下,倒了碗红枣姜茶,呷了一口,嫌弃道:“这么甜?”
少女眼睫抖了一下,没应。
符清羽有些自讨没趣,放下茶盏,又道:“问你话呢。”
宝缨攥紧了袖口。
先前在马车里,她说不知道怎样回到从前,符清羽当即冷了脸,一直到马车进城,都没再跟她说过一个字。
到了地方,临下车前,他才叹了口气,说:“气头上的话,朕可以不计较。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然后他便甩手走了,把她关到这间屋子,现在却又问……
他怎么了?
宝缨觉得,这样的符清羽可真反常,朝堂上是发生什么事了么?应该吧,那可是杨家,树大根深,他现在应当有很多问题要处理……
“你敢走神?”符清羽不耐的声音。
宝缨一下回过神来,迟疑道:“陛下,奴婢没有生气,那不是气话。”
符清羽猛地擡眼看她,咬牙道:“你没想。”
宝缨一字一句道:“奴婢认真想了,还是不认为那是气话。如果非说是,才是欺君。”
男主:高傲的低一点点头,再低一点……啊不管用……无能狂怒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