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苏母响亮地应着,一边跑去开门一边还不忘回头叮嘱:“动作麻利点啊,别又只顾着闹。”那俩人手里挫着冰,还要互相瞪着。
苏母打开门,吓得僵住了。
“苏老夫人,好久不见。”“你怎么……”她嘴唇发抖,脸色煞白,身子一软扶住门框。
“沈烨!”苏玉言一声惊呼,哐一下丢掉手里的东西就要往他怀里冲,猛然间意识到娘还在呢,赶紧在门槛边刹住脚,看着他傻乎乎地直笑:“沈烨!你终于来了!”终于从熹州爬过来了,哼!
沈烨看着她,笑意温柔,这个丫头又养得白净水灵了,还是胖点好,之前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苏母颤着声音怒道:“大呼小叫的干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了,给我老老实实回房待着去!”“哦。”她乖乖地应一声,擡眼瞄一下沈烨,他朝她轻轻点头,眼神是笃定的安抚。瞬间心里就安定了,老老实实转身,三步一回头地进了自己房间。
“苏老夫人,不必急着拒我于门外。晚辈此次前来,是为同苏老先生商议婚事的,烦请您通传一声,他自然便知。”苏母没说什么,他似是有备而来,她家那个老头子怎么什么也没同自己说过?“那你等等,我去问一下。”苏母也没请他进来坐,转身就跑去问苏父。
苏父听着沈烨来访,竟一点也不惊讶。“我知道了,叫他进来书房吧。”苏母:“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忽然就找上门了?”关于玉言重遇沈烨的事,苏父只字未向苏母未提起,就怕她多心。“别问这么多了,请他进来就是。”苏母心慌得很,一脸愁容地将他请进屋。
沈烨走进书房,径直在苏父对面坐下。上次见面黑灯瞎火的,这次总算将对方瞧个清楚。两年时间,他的气质变得更沉稳、更自信了,行止间有种隐而不发的威严,乍一看倒真是个青年才俊。可他刚坐下来,开口一笑,那骨子里的桀骜劲儿便又透了出来:“苏老先生,别来无恙啊。”
苏父盯着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沈烨拿着茶杯,悠游地把玩着:“苏老先生,您这话问得奇怪,倒像是在埋怨我,怎么没把你弄死。”苏父没心情跟他绕:“那两杯酒根本就都没有毒,对不对?!”
“是的。”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他竟然就……这么放过了自己?
沈烨擡眸看着他,冷冷道:“苏藿,如果当时你一杯酒都不愿喝,自会有人上来,一刀了结了你。”“你……”苏父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竟然如此,原来如此!他要的,只是自己的一个态度。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可以为了女儿,一心求死。”如此,竟叫他识破了这场戏的机巧,罢了罢了,反正都没甚么所谓。
苏父埋头沉思,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房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烦请沈公子在院中稍后。”良久,苏父方才开口道。沈烨起身作个揖,退出房去。
“念慈!”“又怎么了?”“快去,叫玉言过来,赶紧地!”“哦,哦哦。”苏母转身就去叫人,心里是越来越糊涂了,老东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爹。”苏玉言跨进门来,两手抓着裙子,小心翼翼唤道。苏父擡起头,满面的沧桑。爹爹是真的老了。
“玉言啊,过来坐。”苏父笑着朝她招手,可那笑却比哭还难看。爹爹这是怎么了?她走上前,蹲坐在苏父膝边,两手扶在他的膝头,惴惴不安地看着他:“爹……”苏父扯出一个笑,抓住她的两只手,轻拍着道:
“玉言啊,爹爹这一生,只三件事情最让我骄傲。一是没有砸了咱苏家的招牌、没了祖宗的脸面;二是能够娶到你娘;三是将你们三个孩子抚养成才。”“嗯,爹爹在我心中,就是全天下男人的榜样。”“你呀,就光长了张巧嘴。”苏父无奈地敲她一下。
“你们三个都是好孩子,爹以你们为傲。但是你也知道,三个孩子里,打小爹最疼的就是你了。”“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他长叹一口气:“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明白的,无论爹娘做什么,都是希望你能幸福……只要你能幸福……爹什么都能舍……”“爹……你别说了……”父女俩双双哽咽起来,她眼泪啪嗒啪嗒掉,既是心疼,心疼爹第一次跟她说这么些心里话,又是害怕,害怕爹还是坚决不松口她和沈烨的事。
苏父抹掉泪,看着她,笑容慈爱:“玉言,爹同意了。”
苏玉言正兀自哭着,听得这话,霎时眼泪全止住了,呆呆地看着爹。
“你若是想嫁他,便嫁吧。”她还是呆呆地看着爹,鼻涕都流到下巴弦上了,也忘了去擦。
完了,他的闺女傻了。
蹭地一下,她忽然从地上弹起:“爹!!!我爱你!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爹爹!”她揽住苏父的脖子,跺着脚,甩着手,又跳又叫,声音几乎将屋顶掀翻。苏父陪着她,开怀地笑着。
真好,只要她能幸福,就好。
夏日的梨树,木叶荫荫,早已不见花的踪影。他立在树下,擡头凝思,却听到回廊里传来急促的跑步声,一个回头,猝不及防间,被她撞入怀里。“沈烨!”她欢呼着,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双脚几乎离地。
沈烨笑了笑,抱住她的腰,带得他的姑娘旋了好几个圈。一阵风吹过,满树的枝叶颤动,梨花树下,见证了他们的离合。
苦尽甘来,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