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男子丙将筷子猛地拍到桌上,义愤填膺:“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越是老实善良的人越没了出路,反是他沈烨这样的败类得了风光!惯爱寻花问柳,流连风月,还假借姬明的壳子沽名钓誉,虚伪至极,龌龊至极!他干的这些勾当没得叫人恶心……”
坐在隔壁桌的两人一字一句,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干干净净。
话至此处,苏玉言的怒火早已烧到了头顶,她憋红着一张脸,推开沈烨就要同他们去理论,却被一双手有力地按在了怀里。苏玉言转头看向沈烨,她已是气得眼角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汪着,似是发了狠才忍住没让它们滚落。
沈烨听了那些话,心里却是平静,只当是在听别人家的闲话。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反复摩挲,笑意清淡,语气轻柔:“我们玉言,不要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难过,他们不配。”
苏玉言看他这幅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却只觉更疼了。“他们编排你的那些话实在是太过分了,你受得住,我可受不住。”说着用力挣扎起来,似乎决意要过去跟他们一吵方休。
沈烨只稍一用力就框住了她,嘴角溢出一串轻笑:“哈哈哈,编排,是对也不对。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你堵得了他们,也堵不住这天地底下的悠悠众口。常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瓜论长短。”“你……”苏玉言一时被噎住了,他此刻明明是笑着的,他看着她,坦坦荡荡,望她到眼底。
“我也不是要和他们辩驳什么,可凡是我遇着了,见一张我就要堵一张。滋要是让我听得着,谁也不能说你一句不好!”
沈烨笑了笑,眼角有温柔晕染开来,他点了点自己的唇,声音低沉:“好啊,那就先堵了我这张嘴吧。”“你……”苏玉言恼得一拳砸他胸口上:“我在跟你说认真的呢,别想又插科打诨混过去。”“哈哈哈哈!”沈烨禁不住仰头,眉目舒展,笑声爽朗动听。
原来他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时,竟是这样的生动,目光灼灼,神采飞扬,有着少年的意气,又有着孩子的任性。
“小二!”“哎,来咯!客官有事儿您吩咐。”沈烨掏出一粒碎银拍在桌上:“后面那桌我请了,别告诉他们。”说完一只手又圈了圈怀里的人。“好勒,知道,您请好儿。”小二擡头觑了他们一眼,痛快地收了银子,跑回堂上。
“我没骂他们就算好了,你还请他们顿饭做什么,真是怪人。”苏玉言推他一下。
沈烨笑着捏住她的手:“就当给他们的谢礼,让我一早得了好心情。”“嘁,真是狂。”她抽回手,瘪了瘪嘴:“啧,你快闭上眼先。”沈烨挑眉,一脸玩味:“怎么?”苏玉言一拳捶过去,佯怒道:“别胡思乱想,快闭眼!”“好好好。”沈烨笑着连声应下,慢悠悠闭上眼。
微风吹动,一股清冽的香萦绕鼻尖。
沈烨忍不住睁眼,只见苏玉言正捧个小香囊,歪头笑着看他。
他拿过手上来,颠了颠:“这是什么好东西?”“你闻。”她期待地道。沈烨又凑近嗅了嗅:初闻似檀香浓烈,再闻如雪松清冷,末尾竟又似海棠,芬芳柔和。气味调和得百转千回,沁人心脾,安人神思。
“好特别的味道。”“那当然了。这个味道是我特意调的,独门秘制,外面买都买不到呢。”沈烨温柔低笑:“可有名字?”苏玉言眨巴眨巴眼,低头替他在腰间别上,慢悠悠道:“似君香。”
沈烨一愣神,忽而眼中隐隐浮上惊喜:“这个香可是说的我?”
是了,似君香,名字直白得不费气力,那香的味道描摹得就是沈烨。
“知道还要问。”说话间又红了脸,起身就要推开他,却听着隔壁桌的话头不知怎地,又兜回来了。
男子丙:“这世道啊,真是叫人越来越看不懂了,就好比那个沈烨,真真是好人不长久,祸……”
祸害遗千年。
末尾几个字,忽地被两只小手掩在了时空之外。
沈烨双眼微睁,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人,她两只手覆在他的耳上,温温软软,把他隔绝在尘世喧嚣之外。
一阵风吹动,又摇落了一树梨花,清清灵灵地飘洒。
她惊喜地笑了,激动地说了句什么,将他两腮轻轻一托,一片蔚蓝撞入他眼里,微微眯了眯眼,梨花满天满地朝他坠来,温柔地吻过他的眉,他的唇,仿佛连鬓边都残余着梨花的清香。这一场盛大的梨花雨擦洗着他,裹挟着他身体里某些陈旧又腐烂的气息,翩然而去。
风渐止,梨花渐稀落。他收回下巴,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地相交。
光在她的脸上洒落下阴影,梨花还在肩头飘飘欲坠,她身上春意与雪意交融,有种落雪归大地的宁静,却又笑得比整个春天还要明媚。弯弯的眼清爽明亮,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沉在她的眼湾里,似乎所有的血污、所有的不堪都将在那里洗涤而净,他看到了一个干净的、赤诚的,乃至是近乎□□的自己。
世人口中的沈烨,污浊恶臭,可她却用味道描摹着他:初识似檀香浓烈,再识如雪松清冷,深知后,却似海棠芬芳柔和。这样美好的味道,她说,是似君香。
霎那间,内心闪过一道恶念,他告诉自己这是千不该万不该,可那念头一出,便再也扼制不住了。
她想要他属于他,这辈子彻彻底底,只属于他。
他倾身凑上去,唇贴在她耳边,呢喃道:“玉言,嫁给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