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岛上呆了两日,杨过整理好情绪,觉得该离开了。
回头看了一眼繁茂的小岛,心中有无限柔情蔓延,也许再回岛时,他已得偿所愿。
这无边无际的大海就如他缥缈的前程,好似没有路,又仿佛处处都是路。
归心似箭地回了襄阳,却得知一个叫他无措的消息——代真未回襄阳,而是向北去了京城。
黄蓉腹中的孩子成长起来,行动颇有不便,她故作不知地拉着杨过抱怨。
看着她高耸的腹部,杨过不忍向她说明缘由,只说自己去寻代真,便又匆匆离去。
黄蓉心情愉悦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妙地发生了变化,从看着丈夫的得意弟子到预备女婿。
杨过对这一切并不知情,他正为代真对他如此在意暗自高兴,因而一路上心情都不错。
他往北去,在京城找不到什么有效信息的代真也准备南下,去嘉兴铁枪庙。
贯通南北的官道上,每隔几里都会有附近的村民搭起草棚,卖些茶水干粮给过往的行人。
日上中天,杨过随大流找了个茶寮坐下,预备用些干粮,养养精神,不意在此处见到了心中念着的那个人。
穿着素色衣裳,戴着幂篱,为吃茶方便,她将垂下的纱帘挂起,面容隐在纱下,时能见其下颌。
感受到他热烈的注视,代真转头去寻,半晌,突然笑了。
不期而遇。
二人并桌,杨过也不忙着吃了,含笑看着代真。
这让她怎么吃?
代真叹气,“你不饿吗?”
杨过摇头,脸上的笑容令人牙酸。
代真纵然看不见,也觉得不自在。
四周人多,他二人并未在此多说什么,等到天上的日头不那么大了,结伴沿着平直的道路散步。
代真能感受到杨过的内心平和许多,便笑问他,“你烦恼的事情现在有结果了吗?”
杨过面上温和的笑意隐去,他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真正接受自己的身世。
即便杨康是个狡诈卑鄙的卖国贼,他也不愿意对人道他的长短。
“与以前一样,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差。”杨过自嘲道。
代真体谅他的心情,并未盘根问底,“说来我在京城并未得到更多关于杨叔父死讯的内情,只是了解了一些他幼时的往事,你想听吗?”
杨过没出息地十分好奇。
代真装作没发现他的不自在,自顾自道,“要找到当年在王府做事且切实伺候过杨叔父的人不容易,我找了很久,只找到那时替杨叔父养过一段时间马的马夫。
那马夫年纪大了,许多事情记不起,却有一件事让他印象深刻。
他说杨叔父十三四时喜爱骑马,王爷便搜罗来一匹万里挑一的大黑马,神骏暴烈,杨叔父喜不自胜,立刻便要上马试试,却被黑马甩了下来,下人们胆怯不敢上前施救,是王爷不顾自身安危将杨叔父从暴乱的马腿下救了出来。”
她奔走近一个月,只打听到这么一件小事。
可这件事十分重要,它能够证明,杨康认贼作父并不全是贪恋富贵,还有一部分为情所动。
杨过听罢,深深地叹口气,“无论这中间的过程如何曲折,做错事就是做错事。”
可他心底却也得到了一些安慰。
死去的已经死去了,画地为牢的都是活着的人。
夕阳将人的影子拉的老长,杨过和代真二人的影子交错在一起,仿佛融为一体,什么也不能令他们分开。
杨过胸中鼓噪着,侧头看着代真,突然想到柯公公问他的话,“真丫头如何了?”
他的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细亮的光芒,被夕阳染成金色,他轻轻地叫了一声,“真儿。”
代真侧头,笑问他,“怎么了?”
杨过心里许多话想说,一时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想和你一直这样走下去。”
代真心中一动,“你现在这样想,时间久了,难道不会后悔么?”
“后悔什么?”杨过不甚高兴地问道。
“以后你声名鹊起,是江湖中人尊敬的杨大侠了,旁人也许会问,杨大侠的妻子怎么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