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忽忽已过数年,在桃花岛松快又安然的日子已成回忆,早在前两年,郭靖受襄阳官员之邀,举家北上定居襄阳,助其守城御边。
代真已长成个绰约多姿的少女,因先天不足,她的个头总是最矮的,与健美英气的郭芙相比,总显得文弱娇怯。
当下兵祸不多,襄阳少有地陷入了平静,代真便想出去游历一番,涨涨见识。
她已缠了黄蓉好些时候,次次都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这书虽没有读了万卷,也总有百卷了吧,为何不能出去游历?”
代真苦恼地问道,她一生气,脸颊两侧已经消下去的软肉便会积成一团,可爱又可怜。
黄蓉总忍不住去捏一捏,却不肯松口,“外面有什么好去的,你只是没见过觉得好玩,因此心生向往,真的去了,就会明白,其实外面和家里是一样的。”
代真可怜地被捏着颊肉,口齿不清道,“一样不一样的,总要亲自去了才能知道,妈妈你当年不也一样偷偷出门去了,怎么轮到你的女儿就不行了呢?”
黄蓉面色不改,毫无愧色地胡说八道,“哎,当年没有听从外公的话,妈妈心里也很愧疚的,要是现在让妈妈选择,定不会像当年一般鲁莽行事,而是安稳地呆在家里,孝顺外公。”
代真偏头,脸上的肉肉好像更鼓了,妈妈也太坏了,自个儿曾经得到快乐,转头就堵死了儿女的路。
她心头的怒火愈燃愈旺,“嚯”地起身,“我要去找爹爹,告诉他你后悔同他成婚了。”
黄蓉眨了眨眼睛,这……她何时说过这话了?
这头代真已经转身跑了出来,一面跑一面高喊“爹爹”“爹爹”,冲进了郭靖书房。
跟在后头的黄蓉慢了一步,进门时就听她那素来贴心的小闺女在告黑状,“……她说现在不会做出同以前一样的选择,可不就是后悔当年和爹爹成婚了嘛……”
郭靖满目慈爱地看着代真红彤彤的脸颊与撅起的小嘴,不必问他都知道这是在和她妈妈置气。
只是要让她失望了,他也是不赞同她出去游历的。
郭靖大掌抚着代真后背,怕她气怒伤身,又给追过来的妻子递过去一个安心的表情,“真儿啊,十里不同俗,你若想增长见识,趁此和平时期去邻近的几座边城看看,循序渐进,以后若仍想四处游历,也有了行走江湖的经验。”
代真把头埋在郭靖怀里,闷闷地说,“我要给外公传信!”说完就转身冲了出去。
郭靖与黄蓉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双双笑了出来,只是笑过后又是一阵怅然。
代真接到黄药师的来信时,杨过已带着粮队回到襄阳,此时正忙着将此行收获记载入库。
黄药师的信中并没有声援代真,只是给她出了一个主意,她爹妈皆是当代大侠,倘若能制服他们,足以说明代真已有了独自行走江湖的能力。
代真深以为然,于是郑重地将父母请来,下了一封“挑战书”,“……只需要三日,我就可达到目的,在此先因之后的冒犯给爹爹妈妈道个歉。”
郭靖捧着茶不言语,良久,他抿了一口茶,“你真的这样想摆脱父母的庇护吗?”
代真正色道,“我知道父亲母亲从来都对我爱护有加,我也知你们因我眼盲多有偏爱,但我从不觉得这是什么缺陷,也不愿意一辈子做一株活在父母荫蔽下的小树。
我想成为一个健全、独立、能够不依靠任何人去做自己想做之事的人。”
寂静的书屋内,墨香充盈着每一寸空间,阳光透过薄纱照进室内,其中跳跃着无数活泼的尘粒。
站在那里的少女朗目疏眉,身量纤细,不似江湖儿女,反倒像是养在深闺的官家小姐。
本以为是需人精心呵护的娇花,不料是一株迎风挺立的青竹。
郭靖看着她,心中又是骄傲,又是担忧,他知道,这个女儿即将离开他的身边,不是外出游玩几日后归来的分别,而是从此一人独对风雨自成天地的离开。
再回头看向妻子,发现她也是满目恍惚。
“爹总说要我们放手,我却总不愿,要我们相信她,我也总做不到,她现在真的羽翼丰满,想要飞出去,我仍然想着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留下来。靖哥哥,在她心中,是不是以为我们只是将她绑在身边的一对平庸夫妻。”
郭靖揽着她的肩,目光悠远,不知落在何处,“真儿她内秀,虽事事征求我们的意见,实则心中早有决定,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在她累了时,提供一个令她能安心歇息的港湾。”
另一边,代真一鼓作气说了那些话,却也不敢留在那里面对父母的反应。
她在府邸四处游走,路过小花园时不由驻足,初来襄阳时,她思念花草葳蕤的桃花岛,爹爹便将这个花园收拾出来,又给她搜集了些耐寒的花种,聊慰思乡之情。
后来,随着杨过、大武小武兄弟渐去军中做事,郭芙、程英又主管丐帮事宜,她身边人影寥落,这花园几乎荒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