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会骗人,演技也烂得很,更不想理会这个在他心中引他入局的罪魁祸首,索性不说话,继续灌酒。
代真道,“普通人总有那么几天,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觉得烦躁,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
丹凤公主笑了,“我只听说女人才会那样。”
代真道,“只要是人都会如此,毕竟大家要吃饭睡觉,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要面对生存的压力。”她叹了一口气,忧愁道,“要面对世界其实是被谎言充满的真相,怎么能不抑郁呢?”
丹凤公主不再说话,她定定地看着代真,像是要透过她那双没有焦距的眸子看清楚她的内心,代真仿佛没有察觉,她的筷子准确的落在盛满珍馐的瓷盘中,甚至没有落空一次。
晚风轻轻的从开着的窗户中吹了进来,带起了垂挂着的纱帘,房间里的气氛平静又怪异,谁也不肯先说话,好像默认了一条规则——女孩子说话的时候男人最好不要插嘴。
上官丹凤认真的看着代真,她从来没有把这个瞎子放在眼里,她接近他们,是为了陆小凤,而陆小凤那对有名的瞎子朋友是她用来接近陆小凤的最佳垫脚石。
这两个瞎子却敢带着一个十二三的小子跟着她走了几千里,那时候上官丹凤只觉得他们傻,但傻子有时候很好利用。
如今,她看着代真那张如月色一般皎洁淡定的面庞,看着代真与常人无二的独立,心里无端生出了不安。
这个女人和陆小凤是一样的,她是个高手,这样的一个人,本不该出现在他们的计划里,陆小凤才是这出戏的主角。
然而幕布拉起,戏已开锣,故事如何演绎,却不是写剧本的人能够控制的。
要问世间有谁知道五十年之前的事情,陆小凤暂时只能想到两个人,如今,他们就走在去找那两人的路上。
“在掉进坑里的时候,总要知道坑是谁挖的。”陆小凤躺在马车上,随着马车晃晃悠悠,嘴里还叼着一根枯草。
离开那座诡异的宅子后,他的愤怒好像也一同留在了那里,如今一心想着要弄清楚这背后的故事。
“若是那丹凤公主说的都是真的,我倒可以为她走一趟,只是她一人饰二角耍了我们的事情,我得要她赔罪。”
“若金鹏王朝的事情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那我也要弄清楚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故事听了一半,就好像撒尿只撒一半就提上裤子,实在难受得很。”
听到他这么不文雅的比喻,代真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陆小凤“嘿嘿嘿”地笑了,随着悠悠的马车陷入了睡眠。
车厢里安静下来,五方和雇来的车夫一起坐在外面,嘴里“驾驾”地喊个不停,少年的快活随风飘去很远的地方。
代真和花满楼相对坐着,两人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花满楼脸颊逐渐染上红霞,他微微低下头,呼吸不自觉地放轻。
对一个瞎子来说,没有比气息更让他敏感的东西,代真也被他感染,变得不自在,呼吸紊乱。
气氛宁静又美好。
代真突然想起什么,轻声问道,“你的眼睛,感觉怎么样了?这些日子在外奔走,我已经很久没给你把脉了。”
花满楼也轻声道,“没什么异常感觉,我现在对光线很敏感,绸带放下来时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亮光。”
代真笑了,“你没有偷偷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世界么?”
花满楼乖巧地摇摇头,“没有,我谨遵医嘱。”
代真很少碰到这么听话的病人,竟然觉得这样的花满楼很可爱,她伸手,“把右手递给我。”
花满楼顺从地把手送到她面前,随着摇晃的车厢,两人的手在半空中毫无预警地相触,引起那一小块皮肤颤栗。
代真强作镇定地摸着他的脉,“你的眼睛恢复的很好,现在已经可以试试摘下绸带了。”
花满楼呆了一瞬,忙问道,“真的吗?”
这两年,家里人很少问起他的眼睛了,只随着代真那么慢慢地医治,花满楼知道他们是害怕自己辛苦一场又成空。
他每每说自己“恢复的很好”,又会被他们当作强颜欢笑,恐怕只有等他真的能看到了,他们才敢表现出欢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