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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定 他不想她因为愧疚而怜惜留下。……(2 / 2)

黑暗混沌中,剧烈的疼痛涌入四肢百骸,拉扯着郑淮明的神志。没有哪里是不疼的,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仿佛一把尖刃在每一寸神经上反复切割,将他在地狱中磋磨,无法解脱。

就在痛苦中来回挣扎,陷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泥潭中时,他隐隐听见了一个女孩急切的呼喊。

“郑淮明……你忍一忍,我叫医生了,医生马上就到……”

“你别吓我……怎么疼得这么厉害,早上已经加过一次止痛泵了,不能再加了……”

意识翻搅,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却能辨别出她在哭,哭得如此焦灼、如此担忧。

眼帘像有千斤重,任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力气掀开。

可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越来越伤心,郑淮明攒尽全身的力气,喉咙深处梗塞着发出一声低吟,极为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光线涌入,模糊的视线里,是他永生眷恋的一张脸。

方宜漂亮的杏眼哭得通红,盈满朦胧水光,睫毛湿淋淋的,眼泪顺着脸颊直往下流。长发散落在肩头,因激动而微微晃动。

她的目光深深注视着他,朱红的唇一张一合。

郑淮明满心悲哀,也许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为什么连回光返照,都不能再看见一次她笑起来明媚的样子?

也好,还能再见她一次。

郑淮明挣扎着,想要看得真切一些,但随着视野清明,胸腔的闷滞和堵塞也随之加重。喉咙一阵阵地刺痛,他几乎无法喘息,痛苦地无力后仰着,想要多汲取一丝氧气。

一道透骨的剧痛冲破耳畔,无数噪音突然涌入他的耳畔。

“郑淮明……你是不是醒了?你能看见我吗?”

这一刻,他听清了她的声音。

郑淮明猛然意识到,这里不是天堂的入口——他竟然还活着。

视线艰难地聚焦,只见方宜哭得双眼红肿,消瘦苍白的脸颊上满是泪痕,长发散乱枯燥。她明显瘦了,那双笑着最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害怕和担忧,整个人憔悴不堪。

为了他,她一定是受苦了……

明明全身已经痛得无法呼吸,可郑淮明还是感到胸口被紧紧攥住,心疼得无以复加。

不要哭……

更不要为他哭……

郑淮明想说话,可一阵阵短促的气息划过喉咙,像斧头生割般疼痛,随着用力泛起丝丝血腥。

逐渐的,他感觉到了压在脸上氧气罩的重量,高浓度的氧气挤入鼻腔,却无法涌入肺腑,缺氧得浑身痉挛。

“医生,他好像呼吸不上来,怎么回事?会不会有危险?”

“前两天刚刚气切封管,他心肺功能弱,这是正常的。小陈,把氧气再调大一点。”

气切。

郑淮明怔怔地捕捉到这个词。作为一名医生,他知道抢救气切意味着什么,更不用看就知道如今的自己会是如何惨烈的模样。

她这几天是怎么挨过来的?

他不值得……

方宜紧紧盯着郑淮明冷汗涔涔的脸,冥冥之中,她觉得这一次他痛醒的反应不太一样。终于,她看见他涣散失神的瞳孔缓缓聚焦,似乎在自己脸上游移了一瞬。

“郑淮明!你是不是醒了?你是不是能看见我?”方宜喜极而泣,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快吓死了……”

生怕他再一次陷入昏迷,她攥住他冰冷的手,倾诉着自己的爱意。

曾经矛盾与别扭中难以说出口的话,这些天,方宜已经哭着说了无数次:

“郑淮明,我爱你……我爱你……你能听到吗?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我爱你。

这三个字像冰锥刺入心脏,郑淮明疼得浑身一颤。

明明早已心如死灰,甚至接受了死亡的结局,可从心爱之人的口中听到这句话,还是蓦地将他烫了一下。

不要这样……

他从不怀疑,这个善良心软的女孩一定不会丢下病成这样的自己。哪怕是个陌生人,她都会停下脚步,更何况相恋过这么多年的爱人?

郑淮明绝望地闭上眼睛,任由疼痛将他吞没。

已经到那种程度了,为什么还没有死?

他不想她因为愧疚和怜惜留下,守着这样的自己。

她会心疼,会担心,但明明已经没有爱了……

他知道,那个雪夜里,她想说的是彻底分手。

方宜眼见郑淮明呼吸罩下的脸色陡然灰败,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滚下来。

更心碎的,是在她“我爱你”话音还未落下时,他漆黑的眼眸无力下垂,极为艰涩地摇了一下头。

方宜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下一秒,郑淮明眉头微蹙,再一次肩头辗转。即使氧气罩重压,几乎不能大幅度地晃动,可他的意图十分明显。

她喃喃道:“对不起……我之前不应该跟你赌气的,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

突然,方宜感到自己攥住的大手在微微施力。

郑淮明的指尖在她掌心中艰难扫过,每一下,都用了很大的力气,缓缓擡起,又脱力地垂下,周而复始。

方宜极为认真地盯着,感受着他试图传递的文字,但笔画太过杂乱,她一时根本看不懂。

终于,郑淮明放弃了表达更多,指尖徒然地来回划着横平竖直的一个字。

这一次,方宜看懂了。

是“回”。

他让她回去。

方宜不可置信地注视着郑淮明,难受得不能自已。她无数次害怕到痛哭,在这里守了几天几夜,却得到一句,让她回去。

情绪已经重压到了崩溃的边缘,如今再经不得一根稻草。

她早就已经下定了再也不放手的决心,却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激动道:“我不回去……郑淮明,我就要一直陪着你……我不回去!”

金晓秋接到电话赶来,一打开病房的门,就看见了这让人揪心的一幕。

方宜哭得梨花带雨,紧攥着郑淮明的手不放,可病床上好不容易醒来的男人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监护设备上的数字浮动越来越大。

“我不回去……以后你再赶我走,我都不走了。”

方宜肩膀耸动着,眼泪簌簌而下。

然而,郑淮明强硬地偏过了头,失焦的目光垂下,就是不肯看她。他胸膛突然起伏得愈发剧烈,氧气罩上的白雾浓重,不到几秒钟,薄唇已经开始发紫。

“呃……”

男人绑在栏杆上的小臂青筋暴起,血氧仪“啪嗒”一声坠落在地,滞留针瞬间移位,输液管里的血严重回流。

像是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了,他急促地颤抖,霎时咬破了嘴唇,却仍不肯发出一声痛吟,死死地紧绷着。

警报声响彻,心率值飙升到了接近两百。

“方宜!方宜!”金晓秋扑上去,将方宜抱住拽开,“你先出去,你先出去!他现在情绪不能激动!”

两名医生冲进来,飞快地给郑淮明推药。此时他多清醒一分钟,心肺承受的压力就越危险。

一针强效镇定剂下去,他再也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