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我进入了船的系统,只是给我一点栖身之地,我没有任何权限,也无法操作。这艘残船一直在宇宙里流浪,直到我听到一声高频的叫声,像躲避追杀,船就驶向你在的星球,把你接进来。”李常迎不满,“这艘船就是你的,你比我了解永恒监狱,还让我卧底?”
薛潮闻声回头,目光对上屏幕,他的蓝眼睛突兀地变深了,像大海掀起风暴,广阔的一面被残暴的一面取代,包容万物的天地也会无情地让末日降临。
这一眼让李常迎噤声,却激活了设备,蓝光再次扫过薛潮的眼睛,系统无视叽叽喳喳的外来避难者,自启动。
李常迎的声音消失了,另一个机械感的声音响起。
电光石火间,薛潮拨开了记忆的迷雾,他查看记忆的时间太短,记忆又太多,一股气塞进他的脑子里,不可能掌握所有细节。
一世又一世的记忆叠在一起,他只能提取最核心的信息,现在他努力分开、梳理,发现有时候某一世的记忆里,副本的npc中会有前面某一世的游戏者。
这两世之间,必经历过一次换代。
尤其上一世全代覆灭,他再次转世正好是新一代的第一批玩家,最为直观。
副本空间的第一批npc是上一代最后覆灭的游戏者。
这些星球如此单调,最后却能形成故事丰富的副本空间,就是靠上一代覆灭时在群星间的集体副本。
就是他们正在经历的。
这些念头刚掀起风浪,与船的人工智能对接后,全部被另一世的记忆压下了。
他听到人工智能用约特纳的少年音道:“欢迎回来,典狱长先生。”
星云的轮廓微变,下方还是船的形状,上方又扣一个拱顶,整体是一颗眼睛的形状。
同时每一面聚起密集的眼睛,紧密相贴,没有缝隙。
他想起来了。薛潮睁开眼,眼底只有无尽的冷漠,他是永恒监狱的典狱长,身为游戏公司的心腹,航巡在群星间,监视犯人的一举一动。
船上的每一只眼睛,都是监控,他可以时刻看到每一个星球的情况。
这片宇宙就该是死寂的,任何不必要的响动,都可能是异动,他有处决权。
他作为主持人重生,但没有经历一次副本,就被公司派到永恒监狱做典狱长。
他知道群星是副本空间的雏形,对公司至关重要,这是公司的看重。
他只需要巡航、监管,没有每周考核的指标,犯人长眠,少有危险,这是公司的偏爱。
似乎唯一的缺点,就是在无尽的宇宙中孤身流浪,没有可以交流的生命,这里少有声音,就像犯人都在长眠一样,宇宙也在长眠,他也没有目标,更没有终点。
时间过去很久,也可能只是转瞬,但无所谓,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公司的例行检查,死寂的监狱有了声响,他素未谋面的同事们登上监狱进行检查。
太奇怪了。薛潮掌控所有监狱房间的情况,犯人都在长眠,即便极少数情况有些异动,也会被他迅速镇压。
上次的确有犯人短暂苏醒,犯人苏醒都很狂躁,惨叫嘶吼能引起星球震动,但在无边宇宙里,就像大海中一个气泡破了,无足轻重。
但逃不过典狱长的监视和监听。
于是犯人苏醒后,刚精神暴动,就被恐惧激出更原始的生存本能——犯人选择装死。
但还是被无情的典狱长揍了一顿,塞回牢底沉眠。
永恒监狱足够稳定,这种稳定与死亡同理,但例行检查反而带来接二连三的异动,强行开启未成熟的副本空间后引入玩家,更是暴乱不断,简直自相矛盾,他们即将唤醒永恒监狱。
他在巡航途中遇到故人,但他不记得了,他是夹缝意识最忠心的走狗,为公司扫清一切障碍,只觉得他们好像和他很熟的样子让人心烦。
但他们见识了他的冷漠,也圣父圣母似的追在他身边,拼命让他“恢复记忆”。
公司的目的是什么?典狱长仍在冷酷地镇压那些与公司叫嚣并召集众人毁掉星球的反叛者,但怀疑的种子发芽,那些自来熟的人的荒唐话终于被他听进去。
他没有接触过图书馆,没有转世的记忆,但他知道了真相,鲜血在眼前飞溅,死亡与悲剧展开地狱图景。
他这一世没有和人交流过,没有同伴和敌人,连陌生人都是没有用的概念,永恒监狱只有他一个人。
但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的脑子还没意识到这些都意味着什么,他的心先升起了愤怒,复杂地挤满了他的灵魂。
他们没有关联,但他就是他们的一员,他们痛苦就是他在痛苦,他们的绝望是他的绝望,他们本是一体。
薛潮强迫自己回神,他看向设备,巡船AI是上一世公司送给他的助手,由某一代两个大神玩家的意识构成,也是一对灵感互通的双胞胎。
他们的异能可以暂停自己的生长,钻了空子,停止了自身的异化,公司觉得杀了可惜,就用特定副本做陷阱,将两人做成AI。
AI叫“约特纳”,北欧神话中“巨人”的意思,两个意识是一个整体,但大多数时候是一个清醒另一个沉睡,所以残缺不全,思维机械化。
冷酷的典狱长没把助手当过人,约特纳只是公司统一发给主持人的助手。
但后来他的船被刺穿,清醒的一半AI操纵星云为他挡下致命一击后死去了,另一半AI强制苏醒,化作巡船的燃料,让他安全落地。
李常迎补全了一半,不足以重新启动约特纳协议,但现在船是激活状态,空缺的另一半也被填满了……是夹缝意识!
薛潮刚动起来,就被骤变的星云五花大绑,AI是双胞胎的少年音,但多了不协调的恶意与傲慢:“欢迎回来,我的典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