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腹因连日的奔波略显粗糙,黎淮音垂眸,目光落在她手背上那道尚未痊愈的划痕。
“……要治。”话虽如此说,黎淮音冷淡的神色却渐渐消散。
谢清棋笑意更深:“我都知错了,还要罚啊?”
见黎淮音不讲话,谢清棋忙妥协道:“好,该罚!阿音说怎么罚?”
黎淮音:“你不是写了三十封吗?剩下的……当面念给我听。”
……
天山雪莲的药香在药房里层层漫开,谢清棋看着时辰,加入最后的辅药——血珊瑚一两,百年参五钱……
“就差最后一步了。”谢清棋神情专注,将紫铜药铫悬于文火之上。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你一夜未睡?”
黎淮音身着朝服,走近谢清棋帮她仔细拭去额上的薄汗。
一旁的两个丫鬟见状连忙低下头,假装忙自己的事情。
谢清棋目光幽怨:“昨日睡下后我给你把脉,你猜脉象如何?”
“不是很好?”黎淮音道。
谢清棋气道:“何止是不好!我怀疑你这些时日根本没合过眼!”脉象虚弱到难以捕捉,不吐血都算身体争气。
还好,还好有雪莲能够根治阿音的病。
黎淮音有些心虚,好言安抚谢清棋几句便去上朝了。谢清棋则是必须看着药房,无法抽身送她。
“此次黄河决堤,百姓流离,田舍尽没。”萧明烛翻过赈灾簿册,“然灾情未及月余,百万灾民皆得安置,堤坝重修,疫病未起,此皆首辅黎淮音之功。”
满朝文武屏息,或钦佩或忌惮的目光都聚集在最前方的那道清瘦身影。
“朕闻黎爱卿亲赴决堤之处,指挥若定。设棚施药,无一延误。正因如此,才能将这次百年来最严重的一次水灾造成的损失降到最小。”
萧明烛走下台阶,将一枚金印放入黎淮音掌心,“我朝幸得有卿这般肱股之臣。”
下朝后黎淮音单独去见萧明烛,将金印恭敬递还。
萧明烛难以置信:“你还要辞官?”
黎淮音:“臣与陛下的三日之约早就到了,若非此次情势紧急……”
“清棋已向朕请辞了。”萧明烛补充道:“在你前往汴州的第七日。”
黎淮音闻言微微蹙眉,眼中浮现失落,“她怎么……”话音一顿,黎淮音知道这才是谢清棋的性格。
谢清棋永远都是为她考虑好一切。
她选择去赈灾,谢清棋便知道她心怀百姓,便会默默支持她“为生民立命”的志向。
萧明烛叹了口气,道:“你二人一文一武,皆身居要职,若是你们成婚,换做哪个君王不忌惮?”
黎淮音想要开口,萧明烛以手示意让她听自己说完。
“可是谢清棋主动辞去骁骑将军的实职,甘愿只要闲散爵位,你为了稳定朝局,亲自前往灾区赈灾……我若再疑,岂非寒了天下忠臣之心?”
“留在朝堂。朕还有一件大事需要麻烦你。”
黎淮音:“陛下请讲。”
萧明烛露出笑意:“朕准备下诏,今后凡两情相悦者,无论男女,准以‘永结同心’报立官籍,婚书钤官府印信。”
“你也知道,此诏一下,必然会引得那些迂腐老顽固要死要活地反对,所以你要替朕想个周全的法子。”
黎淮音唇角轻扬:“是。”
话都说开了,萧明烛心里也松一口气。
她刚端起茶喝了一口,就见黎淮音去而复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直说。”
黎淮音:“陛下当初为何骗阿棋说心仪我?”
萧明烛一愣,放下手中的茶盏,罕见地露出窘迫之色,“这……说来话长……等等,我没骗她,我当时真的以为……喜欢你。”
“没骗?”黎淮音不信,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一个人的眼中有没有爱意是很明显的,而萧明烛眼中显然没有。
“此刻我站在陛下眼前,陛下可有动心的感觉?”
萧明烛思索片刻,摇头。
黎淮音:“那陛下为何会认为喜欢我?”
萧明烛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坦白道:“那日我醒来后发现与楚云卿躺在一起,她说我喝醉后将她认作了你,还……强行亲了她。”
黎淮音微微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楚小姐如今在哪?”黎淮音问。
萧明烛摇头:“不清楚。我当时只觉得对不起她,也没有脸面再留人家在宫里。”
黎淮音隐隐有了猜测:“是不是在那时,楚小姐求陛下放了楚家的人?”
萧明烛一怔,如梦初醒。
是啊,所有的一切都出自楚云卿之口,自己若是真对她做了什么,她又怎能安心地睡在自己身侧?
“好一个楚云卿……”她低语,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