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消息一出,另一边便有人立刻将消息递送到了陆青黛手里。
她正好穿上了青衫阁的新衣,闻言浅笑倩兮,勾手将发髻上的金饰扶正了点:“此乃喜事,从我私库里支出三万两银子,去京郊贫苦之处添粮布衣吧,就当是为郎君祈福。”
顿了顿,她又道:“善女堂也多送些银子过去。”
兰茵笑着应是,过去帮她整理发髻的时候,又听见陆青黛问:“大蛇国那边应该快到了吧?”
“半月前刚入了大虞境内,应该还有个十来天就到了。”
“等三日后放了金榜,郎君游街之时,青衫阁正是重新开业的好日子,你同嫂嫂准备准备。”
陆青黛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将后续的计划一一说给兰茵听。
主仆二人细谈了许久,直到暮色渐暗,借青居有外人闯入,陆青黛才换了衣裳,出门去看。
几个男人的面色都不是很好,当值的不当值的通通都来了,整一排的站在那,黑压压的,看着就威慑十足。
陆青黛提裙,下了门前的台阶,一点一点扫视过他们的脸庞。
他们都闷闷的不说话,只是一味的看着她,所有心事似乎都凝结在心口一般。
这些日子大家都忙,都是许久未见,陆青黛也不想气他们,于是开口问道:“饿了吗?我让兰茵备饭。”
面前几个人齐齐摇头。
一个个的都是闷葫芦,陆青黛正要顺顺毛,小珠小雪那边就脚步略快的靠近:“娘子……”
“嗯?”
小珠小雪的头埋的低低的,被这几个注视着,压根都不敢抬一点儿头,只能压低声音说道:“顾宅那边派人来请娘子过去用膳。”
顾宅离陆府的距离并不算远,驾马车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陆青黛点了点头,“我等会过去,你们先去接念安吧,她应当在同瑶柱娘子学古筝呢。”
小珠小雪点头应下,然后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陆青黛刚一回头,就听见应归彻不满的嘟囔了一声:“骗子。”
他一身盔甲,刚和陆青黛的眼神对视上就气闷的离开,嘴上却是不饶人,“你方才还问我们饿不饿呢……眼下就要过去用膳了……”
“你又乱生气。”陆青黛微微叹气,微微歪头去看他,“我先问了你们啊,你们都不搭理我,那后面郎君专门派人过来请我,我为什么不能答应?”
“那我不是想让你哄哄我吗?”应归彻又扭头看她,抿着唇,一副呆呆又粗笨的样子。
陆青黛的手上移,捏了捏他的脸,“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今日是郎君的好日子,明日我去找你用午膳,可好?”
应归彻还没来得及答应,另一边的谢渺然就轻咳了两声,而后眼巴巴的注视着她捏应归彻的手。
陆青黛便又添了句,“忠阳王府同谢家离得近,晚膳我去谢府。”
“了了,言家就在对面。”言执玉走近一步,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程宥泽也撇撇嘴,微抬了抬下巴,“孤明日也有时间。”
“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陆青黛颔首,然后将目光看在一旁的林寂身上。
他的眸光低低的,原本有些黯然的神色在看到陆青黛没有忘记他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儿亮光。
修长的手在腰间悬着,手里拿着一纸卷轴,站在那儿宛如工笔淡墨的山水画。
陆青黛朝他走近,卷轴便递了出去,他眼尾微垂,长睫如鸦羽,垂眸时掩去所有情绪,抬眸的时候那双清冷的眸子又不禁带上些许的迫切。
陆青黛刚接过卷轴,堪堪打开,就听见他认真的吐出两个字:“名分。”
众人:“!”
特么的不讲武德?!
陆青黛早就将自己的顾虑跟他们说过了,应家和林家倒是不用多大的操心。
毕竟应归彻有哥哥,林寂不在乎家族血脉传承,其他三人的责任重些,要考虑的也就多些,一时半会也处理不好,自然也不会这么快就给他们名分。
陆青黛都想着顺其自然了,结果就看见林寂拿出来的卷轴里头写着一份承诺书,大抵是林寂日后的婚姻嫁娶、子嗣香火通通与林府无关的话,后头已经扎扎实实的盖上了林家主的印鉴和官府的公章。
林寂抬手,轻轻的扯动了一下她的袖子,再次道:“名分。”
林寂话音一落,整个借青居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林、寂!”谢渺然一把攥住绯红发带尾端,指节捏得发白,“你什么时候偷偷去办的这文书?!”
言执玉朱红官袍下的手倏地收紧,面上仍端着温润笑意,眼底却暗潮翻涌:“林大人好手段,连官府公章都能悄无声息地盖下来。”
程宥泽冷笑一声,玄色袖口一拂,拳头磕在石桌上发出声响:“孤竟不知,林氏家主印鉴这般容易到手?你莫不是偷黑自己去盖的吧?”
应归彻最是直接,盔甲哗啦一响,铜铃大的眼睛瞪向林寂:“你耍赖!明明说过要等我们处理好家事再一起——”
陆青黛捏着卷轴的手微微发颤。
这哪里是什么承诺书?
分明是林寂把自己整个的退路都斩断了——官府公章一盖,便是他日后反悔,也再难回归宗族。
她抬头望向林寂,却见他眸光清冽如初雪消融,专注得仿佛世间只剩她一人。
“你……”她刚启唇,指尖忽然一暖。
林寂的大掌握住她的手,将一枚冰凉的物件塞入她掌心——是块雕着缠枝莲纹的羊脂玉佩,背面刻着“寂”字,边缘已磨得圆润,显是随身佩戴多年的旧物。
“定情信物。”他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一场梦,“我在京郊有座三进宅院,地契在卷轴夹层,我财力不算雄厚,你别嫌弃我……”
程宥泽气得已经撸起袖子,看着林寂的方向忍不住动过手了:“陆青黛!你管管他!”
陆青黛被吵得头疼,反手拽住林寂的衣襟往下一拉,在众人倒抽冷气的声响中,她踮脚吻了吻他唇角:“准了。”
“陆!青!黛!”
五道声音同时炸开,连最沉得住气的言执玉都失了从容,几个人上前就将小娘子拉到自己这边,让她离林寂这个出阴招的人远些。
陆青黛袖间清茶香轻轻一甩,就扑了众人满怀,“吵什么?名分一事又不是不给你们。”
她指尖挨个点过他们眉心,“一个个来,谁都不落下。”
应归彻委屈得嗓音都哑了:“那他凭什么先有名分?”
“林寂只有我了。”陆青黛轻轻晃了晃卷轴,双眸含笑,宛如带着江南春水,“我迟迟不给你们名分除了顾忌世家,也担心你们未来后悔。”
她眸光扫过众人,像是怕他们冲动一样,温声安抚道,“你们家里的情况各不相同,没有考虑好之前,不许你们冲动行事。”
“我又不会不要你们。”
她话刚落,谢渺然突然扯开袖袋,拽出根红绳系着的钥匙拍在石桌上:“谢家库房钥匙!明日我就去祠堂把我从族谱上头划了!”
言执玉轻笑一声,看着陆青黛的眼神充满胸有成竹的沉稳,“之前辞官去江南就已经惹得宗亲不快——横竖言家早当我是逆子。”
那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程宥泽直接摘下蟠龙玉佩扔给陆青黛:“东宫暗卫的调令,够不够当孤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