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看到这公文上头的罪状的时候,他下意识反驳:“老臣没有!老臣清清白白,不曾做过此等事情!”
“宰相不妨看清楚上头是谁的名字?”
他又低头去看,见到上头大多是自己儿子董费杰的名字,零星还有那么两三个董灏文以及其他孙子的名字时,他顿时老眼昏花,手放在自己胸脯处,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吸起气来:“这…这……逆子啊!”
“家、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他气的心肝一抽一抽的疼,程宥泽却不想多理他的家务事,如今提前告诉他一声,不过是听清清的,看董宰相会如何抉择罢了。
他若真是个识大体懂格局的,就应该能猜到接下来他们的动作,提前按着自己的儿子孙子自首,兴许董家不至于到满门抄斩的地步。
可他若是执意帮亲不帮理,那董宰相前几十年的光辉将在最后化为一摊齑粉。
自首投案,董家还能有豁免的资格,董家女眷也能少些苦楚。
程宥泽让吉和陪同他一起回董府,也不怕董家如今还有什么动作,罪状已经差不多都找出来了,只等殿试之后,顾京元来开刀罢了。
他们提前说一声,也算是世家之间的情分。
看着董宰相被人扶下去,刚刚帮着出声的几个大臣还跪在原地,一时之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程宥泽沉声问道:“为官多年,劳苦功高,就能有特权吗?”
殿内金砖映着众人惶惑的面容,程宥泽指尖朱笔忽地\"咔\"地折断。
言执玉适时递上新笔,袖中却滑落一册账本,正巧翻开的页面上赫然记载着方才求情官员与董费杰的银钱往来。
\"原来诸位大人是拿人手短。\"太子轻笑,惊得那几人以头抢地。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程宥泽将断了的朱笔唰的一下往前砸,红色的朱砂笔砸在其中一个大人的乌纱帽上,划过一道长长的红色印记。
“董宰相待你们有知遇之恩,你们却和他的独子私下勾结,害董宰相于不仁不义之地,让他老人家前几十年的清白毁于一旦,你们还好意思叫孤恕罪?”
言执玉默默走上前,将滑落的账本慢悠悠的捡起来,温和的腔调一开口就说出最让人惊骇的话。
“董家的罪证未齐,但这几家大人的证据可是已经齐了。”
“即刻褪去官服,下狱吧?”
这几位大臣和言执玉的眼眸对上,似乎没想到看起来最温和的言执玉才是最狠辣的那一个,解释都不给两句的?
言执玉手中的账本微微晃动,打掉了面前大人的乌纱帽。
“几位大人放心吧,罪不至死。”
他手一挥,勤政殿上的御林军就立刻大步过来将他们的嘴给堵上,没给人一点机会的就将人带走。
悄无声息。
勤政殿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和安稳。
此时,谢渺然和沈宴秋从偏殿拿着一纸考卷缓缓走出。
谢渺然手持考卷行至殿中,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宣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指尖点在策论题\"论漕运改制\"处,忽然轻笑:“董郎君这篇策论,倒像是预先得了题目。”
沈宴秋将朱砂笔搁在砚台边沿,笔杆与青瓷相击发出清响:“数日前兵部刚呈上漕运弊案密折,还未在朝中讨论,此题是殿下科考前一晚亲自拟定加上去的。”
他目光扫过卷面较为工整的小楷,\"董郎君不仅论点与密折所载分毫不差,连'裁撤漕丁改设官督商运'这等生僻策论都写得头头是道。”
“看来董家背着董宰相,什么都敢碰一碰呢……”
言执玉面无表情,“不然了了怎么会第一个要对董家动手呢?”
殿上除了他们,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出,不是来看科举考卷的吗?
怎么突然扯到肃清官场了?
根本不敢听不敢听!
提到心心念念的人,他们原本紧张的眉眼稍稍松了松,谢渺然看向程宥泽,“这几日忙昏头了,殿下可给了了找到心仪的官职了?”
说起这个,程宥泽半是无奈半是叹气的扶了扶额,“找了。”
“什么?”
其余人纷纷侧目,场上的其他官员也都闭住嘴,竖起耳认真听。
“正三品右副都御史。”
程宥泽说完,其他几个人的表情都微微凝滞了。
“…这确实适合她。”言执玉将手中的账本合上。
除了她,都察院现在谁敢弹劾官员啊?最主要的是,谁敢弹劾他们啊?
“容大人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沈宴秋添了句,脑中不端浮现陆青黛身穿官袍的样子来。
“这差事容易得罪人啊……”谢渺然有些担心,将口中担忧说出来,“有些朝臣说话难听,气到她怎么办?”
有幸跟谢渺然对喷过的大臣:“……”
您不说话,绝对没人能气到她!
不过,娘子为官?
虽然不是没有先例,但毕竟少之又少,日后的朝局真的会安稳吗?
---
小剧场:
陆青黛上朝后一个月某日休沐一天。
众多都察院的同僚都不约而同的过来见她,送礼送药的排了一院子。
陆青黛:“?”
众位同僚:“青黛大人,您休沐休几天啊?明日可还上朝?”
“青黛大人,早朝不能没有您啊!!今早太子殿下就发火了,气氛低沉可怕的不行啊!”
“青黛大人,今日小谢大人和沈大人未着朝服,我就提点了那么一句,他们就针对我针对了两炷香啊!”
“青黛大人,言大人说咱们都察院一天天不干正事……折子倒是递的勤。”
“青黛大人,彻小将军前两日军中比武,误伤了一名世家子弟,我让他日后注意些,他拳头就鼓起来了!”
“青黛大人,小顾大人今日情绪反常,和墨大人为大蛇国进京一事吵的不可开交。”
“青黛大人,林统领宫防太严了!我就袖中带了个馍馍,他都不让我进弓门啊!”
陆归寺:“了了!早朝不能没有你啊!今天爹因为粮种一事被他们一个一个的问题问的心慌啊!!”
陆青黛默默看了一眼屏风后的书房。
俨然就是下了早朝就赶过来商讨大蛇国进京一事被点名的那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