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桃清将那位穿着嫁衣,跌倒在门槛上的翠儿姑娘扶起,免于她摔断颈骨,再滚落莲池的悲剧后,郭祸才从骤然得知真相的惶恐中惊醒过来,并按住自家那个疯癫的叔祖。
桃清环视一圈,没看到李莲花,就回到他们原本躲藏的大石后面,看到李莲花靠在大石上,眉心微蹙,抬头望天。
桃清慢慢走过去,奇道,“先生怎么不出来?看来对郭公子很有信心,竟然一点也不担心?”
李莲花叹一口气,缓缓道:“惭愧惭愧,蹲太久了,腿有些麻。”
虽然他们规划的钓人路线是从郭祸的卧房开始,经过花园,到杂物房这边,再回去。但他们两个可是在这里蹲了一晚上。
郭祸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走,李莲花是这样解释的。
“嫁衣具有特殊含义,都说女人一辈子只能穿一次。所以,除了在出嫁当天穿着,其余时间穿的话,很多人认为是不恰当的。”
“但是你们家这件嫁衣太美了,美到郭家的三位夫人都时常拿出来看,只是一般情况下,她们想要穿,自然是偷偷摸摸躲在房间里穿。若她们穿着嫁衣出门,定然是有目的的。”
“对于女人而言,穿着嫁衣会让她们觉得自己非常美丽,这个时候她们想要的一定是亲眼看看这份美丽,屋子里的铜镜显然不能满足她们这份心愿,唯有能照见全身的镜石才能满足她们这个愿望。所以,镜石这边一定是穿着嫁衣出门的人的目的地。”
至于为什么最终都被发现溺死在客房旁边的莲池中,“或许是采莲庄内莲花池池水相通,被水流自然而然送到了那边,又或者是有人故意将尸体放在了那边,想要混淆视听也不无可能。”
郭祸听了他的解释,很是认同,于是就定下了晚间充当诱饵之人的行动路线。
李莲花自己却推脱武功低微,体力不济,直接躲在镜石旁边树丛中的一块巨石后面,蹲下不走了。桃清看他几乎笃定的神色,自然跟着他一起蹲在这里守株待兔。唯有郭祸不放心,紧紧跟在那个丫鬟身后保护着。
因为等的时间有些久,脚确实有些麻了。李莲花有些后悔没有拿个小板凳过来,坐着等事情发生。他缓了一会,扫了扫衣角垂落地上而沾染上来的泥土,这才施施然从石头后面走出来
“郭公子武艺高强,正直善良,是不会眼看着其他人出事的,更何况有姑娘在一旁看着,我自然是不担心的。”
桃清挑眉:“我刚才若是慢了一下,没有拉住那位姑娘,岂不是大大辜负了先生的信任?”
李莲花温和道:“姑娘愿意救人是姑娘心地善良,若是力有不逮,那也实在是怪不得姑娘。”
李莲花叹息一声道,“不管是为了什么,人一旦做出了选择后,自然也要承担这个选择的后果。在这个过程中,有人愿意援手是对方心善,袖手旁观也不能说是对方的错。姑娘很不必将其他什么人的事情当成自己的责任,这些事其实与姑娘并不相干的。”
桃清微微蹙眉,“先生想说,你的事与我无关,我不必将先生的事情当成自己的责任?便是治不好也不怪我?”
李莲花瞟了她一眼,顾左右而言其他,“这个……那个……镜石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快步走到镜石前面,取下郭坤贴在上面的那张枯黄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晶之时,境石立立方;嫁衣,立身觅不散。
他将字条递给离自己最近的桃清,等她看过之后,又递给郭祸,郭祸看完再给他爹郭大福。
郭大福拿着字条,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他这会对着李莲花倒是恭敬了许多,“李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相较于其他人看到凶手是郭坤后的不敢置信,怀疑等神色,李莲花就显得镇定地多,他好似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对此并不意外。
李莲花道:“其实在郭公子跟我说,最早的一起命案发生在五十年前,我就猜到,凶手很可能是郭坤。毕竟在采莲庄生活的时间超过五十年的人不多,姜婆婆那时候是一个小丫头,而且她如今还有一大家子,若是想要做什么,不叫家里人察觉不太容易。唯有郭坤,他孤身一人,而且因为他是一个疯子,所以做什么事都不会叫别人觉得奇怪。”
郭大福喃喃道:“可是坤叔他天生痴傻,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李莲花缓缓道:“在这之前,我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一个疯子要杀人,而且杀得都是穿着同一身嫁衣的女人?甚至于,还能将整个过程伪装成意外,让人无法察觉其中真相。”
桃清接话道:“能将一切做到天衣无缝,不让任何人察觉到问题的人的一定不会是个疯子。”她瞥了一眼拽着郭大福衣摆哭的难看的郭坤,“郭坤,的的确确是个疯子。”
李莲花伸手取过郭大福手中的字条,将上面的字又念了一遍,然后道:“看到这个字条后,我觉得他或许是看见过凶手行凶的过程,所以遇到同样的条件,比如穿着嫁衣的女人,他模仿着将人赶到杂物房,让她们绊倒在两间杂物房的门槛之间,摔入莲池溺死。”
郭大福大惊失色道:“门槛有什么问题?”
李莲花看了杂物房那门槛,“第一间杂物房的后门槛太高,嫁衣的裙摆太窄,根本迈不过去,对不对,翠儿姑娘?”
被郭坤吓了一跳,又差点摔死的翠儿姑娘一脸惨白,听到李莲花的问话,她条件反射地点头,回答道:“我……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快点逃走,可是抬脚的时候根本迈不过去,我摔倒了,若不是……若不是……我就,我就……”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看起来脆弱又无助。直面死亡的恐惧,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重,远远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每当她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她的内心都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李莲花注意到了翠儿的恐惧,神色十分歉然。桃清想了想,走到翠儿身边,将一瓶药塞进了她的手心。即便没有打开瓶塞,但从木塞中渗透出来的淡淡的草药香气,就让人感到一种宁静和安心。
在对方抬头看她的时候,桃清的眼中有微光一闪而逝,她柔声道:“这是一颗安神的药,等会儿你把衣服换下来,然后回去洗个热水澡,再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醒来,你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轻柔,仿佛带着独特的韵味,如春风拂面,奇迹般地让人的心神得到极大的放松。
翠儿听着她的话,眼中的恐惧终于开始慢慢消散,身体也逐渐恢复了温度,她紧紧地握住手心的药瓶,渐渐安定了下来。
桃清微微侧头,含笑的双眸正好对上李莲花看过来的目光,她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做。
李莲花也对着她微微一笑,随即歉然地看着翠儿,“抱歉,翠儿姑娘,你可以下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