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所以他才选择接下了这件事。
但……
“我太无知了。”
夏愚山声音微沉。
“这世上之事有太多是回过头来让人悔的不能再悔的事情。”
对自已的过分自信,就是导致最后他没办法脱身的原因。
刀架在脖子上也好,又或者是刀架在他妻子的脖子上也好,这些都未曾让他将研究出来的成果给说出口。
但真正让他妥协的是……
“一个叫‘藏羊’的人来到了我的面前,他一句威胁的话也说,就只是带我去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一群被关起来的人。”
夏愚山坐在椅子上,回忆地说道。
那幅画面即便是到了现在,他都无法忘怀。
就像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一样,让他成了这么多年来唯一能够让自已睡得心安理得的缘由。
“他指着这些人和我说‘你瞧,他们都是吃了凤尸丹的人’,他特地指出了一个因为吃了凤尸丹而懊恼抓狂的人,这个人在愤怒,在恼怒,在怒斥着自已为什么会忍不住吃了凤尸丹,他恨得自已身上全都是抓痕,可就是这样,还是在一边吃,一边抓,抓得自已全身都是血。”
“那个画面,太过于恐怖了。”
夏乔然听着他的话,幻想着那个画面,脸上露出了一丝膈应的神态。
这种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是毛骨悚然。
“但,这又和你修改丹方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
夏愚山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夏乔然,眼中全是嘲弄。
这不是在嘲弄夏乔然的思维不够敏捷,而是在自嘲着自已那懦弱的本质。
“他和我说,每一个吃凤尸丹的人都是痛苦的,因为他们觉得自已一辈子都没办法摆脱这样的束缚,所以他们会为此伤害自已,让自已处于一种持续的痛苦当中……”
……
“我其实和你是一样的人。”
笼子外面。
年轻的藏羊站在年轻的夏愚山的身边,语气沉重的说道。
“我也不建议她使用凤尸丹这样疯狂的方法,可没办法,我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谋士而已,她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阻止。”
“所以我就在想,若是能够让这些痛苦的人接受凤尸丹,是不是就能少一些因为怨恨自已而对自已带来的伤害呢?”
“只要他们能够发自内心的接受,即便只是虚假的幻影,但也足够抚慰他们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年轻的夏愚山看着眼前这血淋淋的一幕,脸上全都是挣扎和犹豫。
“其实你也不用把我们想的那么坏。”
藏羊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笑着说道,他从储物仙器当中取出了一瓶凤尸丹,倒了一粒在自已的手中。
然后就这么当着夏愚山的面,一把把它塞到了自已的嘴巴里,轻轻咀嚼两下,吞了下去。
夏愚山目睹着他的所作所为,惊住了。
已经分析出丹方的他自然知道这丹药的效果是什么。
“你……”
“这本身就是一种有助于修为增长的丹药,让你诟病抵触的也只是它的副作用,可这些许的副作用在仙道之上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藏羊很坦然地说道。
“如果抛却这一点来看,那它简直就是人人都爱的圣药。”
“但事实是,它会让人变成那个样子。”
夏愚山指着笼子里的那个人,对着藏羊怒目而视,厉声说道。
面对他的愤怒,藏羊的表现一如既往的冷静,他只是拍了拍夏愚山的肩膀,然后才笑着说道。
“所以,我们才需要你的帮助啊。”
藏羊的话语就像是有魔力一样,让躁动不安的夏愚山顷刻间就冷静了下来。
藏羊扭过头,看着笼子里那已经快把自已的皮都给扒下来的人,他脸上露出了一分伤心。
“夏医师,只有你能够帮到他们了。”
然后,年轻的夏愚山就记住了这句话,并且真的把改良后的丹方拿了出来,交给了这些人。
他不知道今后他的丹方会给这世界带来多少的改变。
但是……
至少在那一刻,他欺骗了自已,告诉他自已,他这么做就是在为了帮助那些人。
……
啪。
夏乔然低下头,盖在了自已的脸上。
此刻她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已爷爷说的这些话,这些经历。
她只知道,爷爷这一次就是做错了。
“这么多年了,这件事一直憋在我的心里,我终于是有机会能够把它给说出来了。”
夏愚山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了一抹的轻松。
每当午夜梦回,他总是会想起这件事,他在想自已做的到底对不对,当时那种情况下是不是会有更好的选择。
而答案就是……
他在悔恨。
既后悔,又怨恨。
那个罪恶的丹药当中现在已经掺进去了属于他的成分。
那么这丹药所犯下来的每一份罪孽都会同等的有他的一份。
几十年下来,他早已经是罪孽满身。
罪就是罪,就算是他救了再多的人,行了再多的医,也没办法将这份缠绕在自已身上的罪孽给扯断。
而如今,终于到了了结这一切的时候。
他抬起头,对着夏乔然说道:“我很欣慰,是你过来查出了这件事,这证明你和你的爷爷不是一样的人。”
夏愚山深吸一口气,展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带我回锦衣卫吧,我值得单独去住一个牢房。”
夏乔然紧紧攥着拳头,闭着眼睛,脸上的挣扎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
这是她的亲爷爷,是把她从小养到大的亲爷爷啊。
但是,一回想起自已身后的孩子,回想起那每一个被凤主集团祸害的人,她就下意识做出了动作。
对着夏愚山,用力点了下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