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些吃,不够还有。”
薄兰又从柜子里掏出一包还没拆开的点心,放在隼面前。
自从她有孕以来,姬况怕她胃口不开,时不时就买点果脯点心放在家里。
说到姬况,薄兰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上一次两人相见还是在三天前了,日不暇给的姬况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据说凶手的行踪已有了下落,等了结此案,他就带着薄兰回京城。
薄兰对漠州以外的世界又好奇又有一点恐惧,但为了孩子着想······
薄兰碰了碰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目光柔情得不可思议。
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能在京城出生长大当然要比在漠州好得多。
这里实在太荒凉了,不是土就是沙,更何况——
就算没有这个孩子,薄兰想她也会愿意跟着姬况走的。
这个人待她的一片真心,她统统都看在眼里。
她待姬况也是一样的,两个相爱的人,自然要待在一处。
隼默默地将薄兰新拿出来的点心也吃得一干二净,他盯着浑身散发着母爱光辉的薄兰。
上一次是深夜,这家里只有这个女人自己。
今天自己太阳还没下山就来了,还是只有女人自己。
“你是个寡妇吗?”
如果薄兰是个死了丈夫的女人,那隼想自己可以不把这个女人弄死,只把她的孩子杀死也可以。
隼并不觉得自己这个念头有什么不对,恰恰相反,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对薄兰手下留情了。
以往那些他杀掉的人,死之前无不痛哭流涕,搂着他一个孩子的腿求饶。
每当那个时候,别说叫他杀掉自己的孩子了,就算是让他手刃父母他都答应。
只有在生死面前,那些往日里冠冕堂皇的人才会露出自己最真实的嘴脸。
挂着爱妻头衔的男人,在自己说可以放他一马时,也能毫不留情地抽出匕首捅进夫人的心脏。
看着那个女人不可思议的脸,隼畅快地大笑起来。
就是这个表情,充满了绝望······
下一秒,男人的人头就落了地,他的两只眼睛还不可思议地睁着,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看着那颗人头在地上弹跳了两下,女人大叫起来。
匕首扎进了她的心脏,她却反倒比男人还活得久了一些。
隼见多了这样的戏码,所以单方面下了决定,因为他可以肯定薄兰会选择自己活下去。
但他没想到······
“不,你怎么会这么想?”薄兰有些诧异地看着隼,恰好此时外头传来了驿使的喊声。
“薄娘子,这有封京城寄来的信。”
京城?
薄兰将信拿了进来,应该是姬家的人知道姬况不日就能启程回京,所以寄信过来。
她将信放在桌子上,一摸茶壶,里头的茶水被隼喝得一滴不剩。
这孩子活像几天没吃没喝似的,薄兰没多说什么,提着茶壶重新灌了水来。
但她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走,后脚隼就将桌上的信封拆开看了。
“你怎么能动别人的信!”
薄兰冷下脸,从隼的手上夺过信纸,看也没看就将其重新塞了回去。
那是姬况家人寄来的信,里面写的自然都是对姬况说的话,她是不会冒昧地打开看的。
隼听着薄兰类似呵斥的这句话怔住了,在他看来薄兰就是个愚善的普通女人。
就算当时翻进院墙的不是他,而是旁的什么人,就算是只受伤的小狗,她也会救。
被这样的人骂了,隼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
他阴恻恻地盯着薄兰,想着,你得向我道歉才行。
但薄兰没有,非但没有,她还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个不通人情世故,像是全凭野性的本能长到这么大的孩子。
“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未见过,若有人问起,我也不会说出你的去向。”
薄兰当然不是隼想象中天真到愚蠢的女人,恰恰相反,她是个可以很快抽离自己情绪的人。
上一秒,她可以因为可怜隼,而给他吃喝。
下一秒,她也可以因为隼的冒昧无礼,将他逐出去。
薄兰没有要教导隼的意思,那是这孩子的父母该做的事,并不是她的责任。
而且她看得出来,隼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眼睛里充斥着对这个世界的冷漠。
“你赶我走?!”
隼从未用如此激动的语气说过话,他猛地抬起头来,怒视着面前的薄兰。
这个女人怎么敢!怎么敢!
“你会后悔的。”
隼收回来自己之前的想法,只弄死薄兰的孩子,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隼站了起来,托那封信的福,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以让薄兰痛不欲生的想法。
她如此看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一定也很爱这封信的主人。
他得让她一下失去两个挚爱,同自己一样,在这个没人爱的世上苟延残喘。
隼走了,薄兰再也没见过这个奇怪的孩子。
但薄兰不知道的是,隼不在薄家附近出没,反倒频频在姬况周围打转,他在观察。
没人会提防一个孩子,更何况隼还是个瘦骨伶仃的孩子。
······
“兰儿,等我回来。”
顺利结案之后,姬况的脸色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在他看过那封从京城寄来的信之后,他就如实对薄兰阐明了京中的情况。
此案还未告破之时,在京中的姬家就已门庭若市。
那些人精嗅觉敏锐,知道等姬况回京后,姬家就要平步青云了。
不趁着这个时候将其招为女婿,等姬况回京恐怕连影儿都没了。
那些事是姬况可以预见的,他也早已想好了对策。
但他没想到,为了和姬家结亲,左相居然生生将自己适龄的女儿赵芸秋又在家中留了两年。
自己此次回京,左相定会旧事重提。
在他将一切处理好之前,把怀有身孕的薄兰带回去只会让她成为一个活靶子。
薄兰抚平了姬况紧缩的眉头,笑着道:“没关系的,本来我就在想路途颠簸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等孩子生出来,你再来接我也不迟。”
薄兰说的是真心话,她既然嫁给了姬况,就全心全意相信自己的夫君。
“不会那么久,至多两个月,我就回漠州来陪你。”
那时薄兰肚子里的孩子也该有七个多月了,是肯定上不了路的。
姬况本以为一切都会在自己掌控之中,但他没想到,事态却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起来。
一直到琉璃出生以后,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两个月之内就会回来的男人,再也没在薄兰面前出现过。